黯淡无光的屋内,支摘窗全敞开着,寒冷刺骨的风一阵阵打在丝桃身上。
她身子颤抖,抬眼看着满屋萧索之景。
她快离开了,并不在意这些。
耳边的踱步声愈发清晰,丝桃视线落在门口处那抹堪堪靠近的华美人影上。
丝桃福身一拜,佯装谄媚道:“妾见过大娘子。”
颜如雁冷“哼”一声,不屑地说:“你死前有何遗言?”
“我么?”丝桃眼神狡黠,“那索性挑明了。昔日你在颜王府险些小产,是我收买芳菲下的毒,而且并非一日两日。”
颜如雁怒火中烧,扬手给了丝桃一记耳光。
丝桃被冻僵的脸如今火辣辣的疼,未怒反倒笑了起来,继续道:“若非郡主发觉,让我收手,对你好点。你岂会安然活到今日?”
颜如雁颇感意外,怒声问道:“你让我来,为的是说她的好?”
“原来你想听抹黑郡主的话,可惜我这儿没有。在你危难时刻,在你失宠时,救你的人只有郡主。不是主君。”
话音一落,丝桃挪步至摆放白瓷酒杯的桌前,她提着酒壶轻轻摇晃,将泛绿的酒液注入杯中。以轻蔑的眼神看了颜如雁一眼,一饮而尽杯中之物。
颜如雁目视丝桃栽倒在地,缓缓阖眸,最后嘴角渗出鲜红的血液。
她脸上露出满意笑容,朱唇轻启,“死了。呵!”
颜如雁招来下人将丝桃丢入乱葬岗。内心盘算着如何对付后院余下的两个摆设。
乱葬岗之中,尸横遍野。
新的尸首堆积在最高处,掩盖住下面断在一处的化骨肢体,分不清是否完整的尸首。
寒冷的风略过,浓郁的腐臭气息弥散开来。
赵尚书的小厮们丢下裹成一捆的草席,立时从晦气之地闪人。
隐藏在树丛后的俩人冒出头,颜输棠与颜恒定朝刚放下的草席走去。
他们兄妹俩守在赵尚书府外,一路跟踪小厮的牛车走来此处。
颜恒定横剑砍断过草席的布条,掀开草席见丝桃面色红润,许是在里头闷的。
“看来药换成功了。”颜输棠从荷包里取出小瓷瓶,将解药倒入丝桃嘴里。
昨儿丝桃让婢女去颜王府求救,说是丝桃仍想挽回赵璟的欢心,请颜输棠帮忙一举撂倒颜如雁。
颜输棠拒绝她的要求,想出诈死这招,给了婢女伪造中毒现象的药。
等了片刻,丝桃醒来,睁眼望见颜输棠兄妹俩,惊喜道:“郡主果然未骗我!”
颜输棠扶起她,“你身上的药力没有完全解除。披上斗篷随我们去城郊,会有人送你去庄子避避风头。”
丝桃言谢一句,不由好奇,“郡主为何不让我在赵府替你除去大娘子?”
“你继续待下去,自身难保。”颜输棠直言。
因丝桃这段时间多少帮过自己,故而留着她的性命。
丝桃以为颜输棠的意思是——赵璟或颜如雁还会残害自己。
她颔首低眉,“我知道了。郡主大恩大德,奴婢将来必报。”
颜输棠摇头道:“你早已帮过我。我们两清了。”
随后,兄妹俩护送丝桃到城门。让早已等候接应的人,将她带去颜管家在乡间老家的田庄。
回往颜王府的路上。
颜恒定取下挂在颜输棠斗篷上的细小枯枝,往前方行人甚少的青砖道路走去。
他喟叹道:“距离那一日极近了,棠儿可想到具体时间?”让赵璟恶行公之于众。
“半个月以后。”颜输棠深吸一口气,身上虽冷,心却是暖的。
“等临巍来,我的小妹也该出嫁。”颜恒定念及此,心被落寞的情绪填满,“希望他能留在咱们家过个年,新年伊始时再带你去往婆家。”
颜输棠浅浅一笑,“哪儿那么快?盼儿都还没生产,我放心不下。”
其实她的心骤然惶恐起来,默默的想:宿仇一了就急着嫁人,遁入新的地方,从头再来?
可拖延下去,距离上辈子卫廉家满门被灭的那日,也不远了。
她想去阻止,并除去害他的奸佞小人。
“北燕京城极其远,届时不如二哥去送你。”
“好啊!”
颜输棠眼里闪现熠熠光辉,像是幼时二哥答允她,在她顽皮做错事受罚时,一直陪伴着她跪在孔圣人画像前抄录诗书那样。
半个月后。
赵尚书府小千金满月宴。
贵妇们赴宴,带着礼物前去贺喜。
郑氏芥蒂颜如雁曾害过自己母女俩,并未出席。颜输棠与魏盼儿代替两家同去。
府里婢女们引着颜输棠等人前往宴客厅,今儿艳阳高照,却仍冷得冻手冻脚。
魏盼儿握着颜输棠温暖的手,凑近她的耳畔轻声说道:“你呀!随便找件礼物打发就算了,何必辛苦走这一遭?”
颜输棠笑笑,“劳累我们三公主挺着大肚子跟着来。”
“嫌我碍事了,可我非要缠着你。”
“我是觉得你辛苦,大冷天的往外跑。”
二人说着话,很快便抵达宴堂。
盛装打扮的颜如雁坐在主位上,破天荒的抱着襁褓中的孩子。
她偶尔与贵妇们搭话,目光常落在门口处,似是等待某人莅临。
忽见秾华典雅的颜输棠与高贵的魏盼儿踱步进来,颜如雁等人立时起身行礼。
异口同声地道:“见过三公主!”
“都免礼。”魏盼儿道。
众人正身,等候魏盼儿二人入座,这才坐回原位。
颜如雁抱着婴儿走向颜输棠,语气温和,“多谢姐姐昔日救我们母女俩,还时常请人来照料着。”
“不必言谢。”颜输棠将精致的木盒递给颜如雁,淡淡地说道:“这是给你的孩子的。”
“姐姐可否抱抱嘉儿?”颜如雁将怀中裹着锦被的女婴谨慎递出去。
魏盼儿不明其意,正要拒绝,见颜输棠伸出手抱住那婴儿。
颜如雁打开木盒,见里面摆着一副银光闪闪的精致长命锁,装作欢喜模样,“妹妹代嘉儿谢谢姐姐!”
颜如雁取出长命锁戴在女婴脖颈上,指尖轻触她圆润软软的脸颊,鉴貌辨色地说:“嘉嘉,这是你亲姨母哦!”
“她还小,不会懂这些。”魏盼儿不喜颜如雁那副讨好的嘴脸。
“她会懂的。公主不妨多与你腹中的孩儿说说话,等他出生后会与你亲近些。我们嘉嘉就是。”颜如雁记得外头传闻魏盼儿曾闹过一阵,不愿留腹中子,甚至打算等他出世就要送给陆家。
故意说此言刺痛魏盼儿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