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输棠掩盖于袖中的双手十指紧扣,沉想片刻,“明明有两位侍郎,独独胁迫轻而易举能看出破绽的徐侍郎。看来赵璟也不干净。”
“也许是。”高明不好断论,手中的部分证据全都针对李尚书,而非赵璟。
二人沉默,各有所思。
一阵凉风吹来,颜输棠的几缕松散垂下的青丝飘扬,昳丽的脸庞入了他的眼,便有些不舍挪开。他印象中的颜郡主,好似一朵高岭之花,笼罩着一层朦朦胧胧的雾。
前时当他发觉此乃心目中的巫山神女,偶尔会魂牵梦绕的念着。
颜输棠抬眸时,见高明的视线稳稳落在自己身上。
他垂眼眸,两颊浮现浅浅红晕,未举杯饮酒人先醉,朗声道:“听闻郡主明日要去尚书府赴宴,可否代我约见徐鲁之子?”
“好。”
颜输棠应了声。与高明往回返的路走去,天色逐渐暗淡下来。
高明与颜输棠等人在常记医馆前分道而驰。
夜里时分,颜王府。
在澹月苑药寮里,秦艽前来教授颜输棠药理,青葵在侧看着。
说道一味名为香薷的草药时,青葵说道:“娘亲的名字是一味草药,我们家里的庭院仍然栽种着许多秦艽花。爹爹按时亲自浇水,最近开花了呢!”
秦艽柳眉微抬,清秀的脸从惊讶转为愠色,埋头捣药。
颜输棠一边用佩兰药材煮水,一边问道:“做解暑、开胃之用,还可以加藿香么?”
秦艽颔首,停下捣药的动作,“等下一回来,我教你制作防身毒粉。”
“我能和姐姐一起做么?”青葵问。
“等你再大些。”秦艽语调温柔道:“我怕我的小丫头冒冒失失伤到自己。”
青葵稚气的脸上表现出甜甜的可掬笑容,当和棠姐姐在一起时,娘亲就会像以前那样温柔。鲜少会对她生气。
…
李尚书府。
沈氏请来十数名贵妇、贵女前来做客,连颜如雁也未遗漏。
“三公主没来么?”颜输棠从清晨等到现在,魏盼儿未按照约定去颜王府找她。到了尚书府寻了许久,也不见其踪影。
眼见沈氏去与郑氏等夫人说话,徐氏放心的与颜输棠搭话,“公主不曾来,许是有事耽搁。”
平时她在府里,只要当着沈氏的面,总得谨言慎行。最好是不言,作为透明的存在才不会惹怒本就怨憎她的沈氏。
颜输棠纳闷,打算之后去看看魏盼儿。
尚书府婢女端来茶点,颜输棠递了几块荷花糕给青葵。
青葵言谢后,自顾自的用着点心。坐在陌生人堆里,她有些怯生。跟着来这人多的气派府邸,只有郑氏和颜输棠会经常照顾她。
别的金钗玉簪、绸缎云锦加身的华贵女子,各有相熟的人。坐在一处插科打诨,或是谈论诗词歌赋、针织女红。
她通一星半点药理,也只能和颜输棠说。
“咳……”徐氏脖子发痒,偶然咳嗽几句。
婢女端去清茶,徐氏抿一口茶水。
颜输棠温声道:“夫人不妨喝些姜杏汤,让人捣碎杏仁、生姜、甘草,拌匀后用热水冲成汤饮用试试。”
徐氏讶异的谢过,又问:“郡主可知哮喘症如何治?”
颜输棠看徐氏方才的症状,猜测问的不是本人,“是几岁?”
“如今十七,是我弟弟徐达。”徐氏道。
颜输棠一直记着高明托付之事,眼下碰着机会,“可否让我见一见令弟?”
徐氏犹疑,目光落在与人畅谈,喜上眉梢的沈氏身上,似有忌惮,“达儿去寺庙清修几日,暂时还未回来。”
“等令弟回来,请他到西市的常记医馆。”颜输棠听说在徐鲁出事前,徐达就被请到李尚书府。此后无消息说他出去过。
徐氏“嗯”了一声,心却失落了。
沈氏冷不丁的迈着齐整的碎步过来,身段臃肿富态,不笑时凌厉渗人。她亲热的拉着颜输棠的手,虽是和颜悦色,但仍会令人紧张。
沈氏笑道:“郡主的模样出挑,有太傅夫人当年倾国之貌。”
“夫人谬赞了。”郑氏神情散朗,有林下风致。
沈氏摸着颜输棠细皮嫩柔的手,越发满意,“郡主可有合心意的人?我家二郎和三郎皆未婚配,也无妾室。”
郑氏摇了摇头,经黄绍元一事,不再愿意让颜输棠身侧出现第二个黄氏和黄绍元。淡然地说道:“棠儿的婚事,我与夫君并不急。”
沈氏不好多言,只说道:“亭子里设螃蟹宴,年轻姑娘们不妨去那处坐。”对别余贵妇们说:“我们就在正厅用,一会儿丫头们送蓝莲花来,与夫人们共赏。”
颜输棠拉着青葵的手,身后拥簇着八名贵女、多名婢女们挪步去荷花亭。
白府尹之女走在颜输棠左后侧,声音细细甜美,“真羡慕郡主姐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甚至远胜杨妃。”
皇商胡家女认同地说:“王爷那等英雄一生重誓言,这份深情是我与姐姐们所期许的。”得到一致认同的时候,她又问:“敢问令兄们可有属意的人?”
其余贵女们双眼放光,跟着追问。
颜输棠笑笑,“我不知。”
青葵拽拽颜输棠的胳膊,附在倾身细听的她耳边细声呢喃。
颜输棠向尚书府婢女轻声问:“请问恭房在何处?”
“郡主请跟奴婢来。”
婢女做出邀请的手势,颜输棠与贵女们礼貌一句,率先带着青葵往回路走。
等青葵出来时,婢女暂时被叫去送物。
“棠棠姐。”青葵挪步出来。
颜输棠拉着她的手,并未往婢女之前指的螃蟹宴的路去,而是朝僻静的院子去。
竹林后传来两名小厮的说话声。
小厮甲说:“徐家郎的早饭你送了没?”
“哟,忘了!”小厮乙叹道:“等我吃了早饭再去。这位爷只要饿不死,多余的谁管。”
小厮甲道:“徐娘子在府里也算憋屈,这对姐弟俩眼下无依无靠怪可怜的。你别薄待了,现在就去。”
小厮乙不耐烦地说道:“知道了,知道了。”
颜输棠让青葵别出声,带着她跟踪小厮甲往一处屋舍稀少小院子。
目视小厮甲送完新物出了院子,颜输棠推门而入,往里侧上了锁的主屋去。
她笃定徐达并非自由之身,知道徐氏欺瞒,更明白其中有鬼。
“咚”地敲门,鞋底磨蹭地面的声音愈发清晰,门紧闭得严丝合缝,颜输棠看不清屋里的人面目。
颜输棠试探地问道:“请问可是先天有哮喘症的公子?娘子让我来送药,我忘了向管事的拿钥匙。”
“是我。”一个清晰的男声道:“锁门的刚走,你回头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