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二人离开水榭,往花边行走。
景夫人问道:“你的厨艺跟谁学的?”
颜输棠平静地说道:“一名从远方来的厨娘。”
“很像北燕小地方的味道。我经商多年,曾与商队到过一个名为黔潭村的地方。菜的味道很有那地方的感觉。”景夫人不由回想起,去年与景焕行过那穷山恶水之地。
与商队暂时脱节后,遭恶民抢走些财宝。后得遇良善的村妇收留一宿,等到商队来寻。那时饥肠辘辘,便记下了那道白菜汤的滋味。
而害他们的那家人,姓陈。
颜输棠听及此,隐藏的袖间的双手,指节互掐了一番,清晰的疼痛感令她清醒。比对前世灰暗的日子,现如今犹如虚幻的美梦。
颜输棠闻着风送来的馥郁桂花香,说道:“那位厨娘已回家了,据说她在家乡有个混账亲戚,人称陈老三。”
那是前时圈禁她的买主,屡屡折辱,是她记忆中最绝望的噩梦。
那噩梦犹如身处光明之地,突然间天上太阳被遮盖住,周遭万物暗淡下来。往后余生只得身处黑暗中苦熬。时不时碰到利器,不断在她身上扎刀子,却无可奈何。
收拾完赵璟夫妻俩,便轮到那些人。
景夫人愣了神,确认是去年抢走自己钱财的人。她将那时的经历详细说与颜输棠听。
颜输棠推论出来,前世陈家人用钱财买她。后遇到蝗灾,却有钱自保,正是抢的景夫人的财物。
不然凭穷乡僻壤之地,家境贫寒的陈家不会做到那些。
颜输棠与景夫人为伴几日,她研究除害虫的药有些成效,便与景夫人告别。
山庄大门处,马车停顿等候。
景夫人前来相送,她将一只精致的木匣送给颜输棠,说道:“这送你,昨儿新得的,适合年轻姑娘。”
颜输棠打开一看,镶嵌着淡蓝色珠子的银镯在阳光下闪烁着小小的光芒,萤火虫之光般可爱。
“这是明月珠,义母的礼过于贵重。”
“我还忧心它配不上你。棠儿啊,这镯子夜里会发光。你怕黑,正好有它陪着你。”
“您待我这般好。”颜输棠言谢一声。
她寻光,便得此礼物,内心万分感激。
前世凄苦,今生得诸多人的眷顾,有千百般滋味在心头。
景夫人抚摸着颜输棠细腻白皙的脸庞,笑着说:“女儿啊,今后多我一个来疼你。”向马车夫招手,示意放脚凳,“早些行路,娘等着你再来看我。或是,我想你了,便去常家的医馆见你。”
“棠儿等着您。”颜输棠对长辈展现欢颜。
景夫人亲自给颜输棠的手腕套上镯子,扶她上了马车,道别一声。
马车轮子开始运转,颜输棠坐在软垫上,想着今世的光。脑海中浮现出卫廉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眸,内心问着:那是我的光?
景夫人前世的悲剧,卫廉前世的悲剧。颜输棠想竭尽全力去扭转,原是为私仇而来,竟不想这一遭愿去帮助很多人。
京城内。
颜输棠的马车停顿在西市,她先去韶容馆看了一眼。
一入内,发现前来购置胭脂水粉、香烛的人甚多。
魏盼儿亲手帮未出阁的少女上妆,发现一去就是十几日的颜输棠来了。她连忙将余下未画眉的螺子黛交给身边的寒梅,“你先为这位姑娘上妆。”
颜输棠信步走向魏盼儿,顾着那边正忙的寒梅,笑说:“不用了,魏掌柜。给这位姑娘画完眉,我们再出去。”
颜输棠从寒梅手中取来螺子黛,仔细为少女描眉。妆成后,少女道谢,带着新购的口脂、妆粉,满意地离去。
魏盼儿盯了半晌,注意到颜输棠手心的浅浅伤痕,抬着她的手细看,询问:“你这手怎如此,还会疼么?你去侠客云集之地,真的融入其中与人打架?”啧啧道:“我们棠儿越发皮了!”
“不疼。我们去外头说。”颜输棠道。
她二人到屋外的闲坐,颜输棠将所行经历的来龙去脉,全部告知魏盼儿。
魏盼儿接二连三惊讶,心跟着跌宕起伏。最后,放宽了心。
颜输棠瞧着店面的生意这般好,颇为意外,打趣道:“我们魏掌柜近来过得可开心?”
“少了你,开心不起来。”魏盼儿直言道。
这几日,她时常去颜王府问——棠儿回来了没?
一致答案是没有,因那地方人生地不熟,难免时刻担忧着。
颜输棠双手捧着魏盼儿的脸,玩笑道:“现在开心了。等韶容馆打烊,咱们回我家聚聚。”
“好啊!现在回去送走最后一批客人便走。”
话音一落,她二人从拐角处回了韶容馆。
一入内,堪堪撞见一位熟面孔与陌生的娇气年轻妇人。
陆庭惊愕地盯着魏盼儿与颜输棠,不由自主地撇开身侧妾室凌氏的手。
“陆尚书,真巧。”魏盼儿淡然一笑,欢喜他能寻到相伴的人。
凌氏放下胭脂盒子,回首望见姿容绝色的两名贵气女子,却不明身份。凌氏本是富商家的大姑娘,家境优渥,前不久被选去做了陆庭的妾室。
鲜少见过身份尊贵的贵女。
凌氏眼波柔情似水地看着陆庭,声音娇软,“那两位姑娘是?”
陆庭朝魏盼儿、颜输棠拱手一拜,“三公主,郡主。”
旁侧的客人刚走,故未惊扰于他人。
凌氏舌桥不下,忙欠身行礼,“凌氏见过三公主,郡主。”
“不必多礼。”魏盼儿着急走,对寒梅道:“将各样胭脂水粉用锦盒装一套,送给大人的凌娘子。”
“怎敢劳烦公主。”陆庭道。隔了许久,忽然一见,心里总有些怪异感。
魏盼儿摇了摇头,衷心的祝福,“你身边的人,是个极贴心的。恭喜你了!”
陆庭沉默。凌氏惶恐地接过寒梅呈上的锦盒,连连谢恩。
寒梅看了眼陆庭和凌氏,原本是气愤的。可见自家的公主,丝毫未将他二人放在眼里,心里平衡了不少。
屋内的气氛降到冰点,冷得砭骨。
颜输棠提起包袱,温和道:“我们正要回府,陆尚书与凌娘子可要一同前去坐坐?”笃定不会去。
陆庭婉言谢绝,“陆某不打扰了。告辞。”
陆庭看也未看一眼凌氏,旋身离去。凌氏唯唯诺诺行礼,捧好锦盒,尴尬的紧随他的脚步出了韶容馆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