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输棠俯首,只看得见一点点地面与自己的红缎履,伸出手摸索着推开门。感觉立时有人来搀扶着自己,似乎左右更站一人。
她欲掀开红盖头一角看,却忍耐下了,询问道:“是谁在扶我?”
“是我在扶你。”颜输棠分辨出这是自己的喜娘的声音。
底下有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请公主先行!”
颜输棠特意停顿一会儿,等喜娘扶着自己前行,方知魏朝怡已被扶在前面走了。
颜输棠听着通传的声音走,最后被扶上花轿内。
外头的人高呼,“起轿!”
一阵嘈杂的唢呐、笛子与锣鼓声炸开锅似的,极致喜庆热闹。
颜输棠略微掀起盖头,见轿子里光线极暗。腕上的银镯珠子闪着淡蓝色光芒,令自己心有宽慰。
煎熬许久,轿子里极闷。
外袍上的香气熏人,颜输棠感觉周身疲乏,躺在锦垫上沉沉睡去。
夜里时分。
颜输棠撑着眼皮,视线堪堪清晰。她猛地起身,头昏脑涨的环视周遭。一切陈设精致华贵,不似寻常人家,桌案上燃着几对亮眼的红烛。
她恍然意识到某件事情,内心复杂:我在花轿睡着了,未拜堂便先入婚房?
颜输棠一脸疑问,尚付阙疑某些事。
她听见外头的脚步声,将红盖头蒙在头上,等待心上人来。
关门声后,继而是逐渐接近的脚步声。
颜输棠感觉身侧的衾被被一股力重重压下,头顶红盖头被掀开。
她看着面前长得极美的陌生面孔,神情恍惚,问道:“你是谁?临巍呢?”
颜输棠仔细观察眼前身穿牙白色长袍的人,面相阴柔,狭长美丽的凤眸传神动人,有绝代风华之姿。
可视线挪至他的喉结,便知不是女子。
公冶昀冷睨身边明艳的女子,声音低沉而浑厚,“你是朕的妃子,怎惦记临巍?”
“陛下。”颜输棠昏昏沉沉地起身,对公冶昀福身一拜,“我乃魏国颜输棠,并非四公主。”
“据说魏国公主曾闹着要嫁给临巍,朕如何信你?”公冶昀咄咄逼问。显然不信她。
颜输棠长身玉立原地,镇定自若地说道:“天明时,临巍许会进宫来,届时便有证据。”
公冶昀挑了挑眉,俊美的脸漾起不宁的情绪。
他不再看顾颜输棠,自顾自地靠着玉枕阖眼假寐。
良久后,公冶昀如蒲扇的睫毛缓缓展开,见容颜秾华的颜输棠杵在一边。
“今夜洞房花烛夜,亦或是明日冷宫。由你选。”公冶昀冷声道。
颜输棠脸上云淡风轻,蓦地想起某件事,“前时给北燕的除虫药药方,有魏国没有的烟草石灰水。还有一张增加稻谷收成的信纸。”
公冶昀眼里闪过讶色,半信半疑地说道:“此时颜郡主告知你了?”
“我是颜输棠。”她一本正经地说。
他沉思片刻,踱步走向颜输棠,脸贴近她的脸,眼神魅惑勾人,“临巍也许早就同他的新娘玉成其事。美人,不论你是谁,今夜与我……”
公冶昀抓住颜输棠的锦袖,似是要吻上她。她立时躲开。
此刻,门外响起一阵说话声:
“卫世子,你不能进去。宵禁时擅闯皇宫是死罪。”
“我的妻子在里面。”这道声音像是卫廉,“陛下,魏国公主在此。我只换回我的妻。”
公冶昀脸上有些愠怒,高声道:“让他进来。”
颜输棠朝门口处看去,一拢红衣的卫廉快步走向自己。身后跟着颜恒定,以及押送魏朝怡的两名侍女。
卫廉等人朝公冶昀行礼。
“平身。”公冶昀瞥了眼身着红嫁衣的魏朝怡,淡漠地说道:“缘何会出了如此纰漏?”
魏朝怡抬头一睹公冶昀面容,惊艳之余却喜欢不上比女子还要貌美的男子。
她佯装不知情,推诿道:“底下人眼拙,将妾与郡主弄混。还望陛下明鉴。”
颜输棠了然于心,是魏朝怡在自己所穿的外袍上涂了浅浅的迷香。
公冶昀神情肃穆,命令宫人,“惩治眼拙之人。”对卫廉温和地说道:“带颜家郡主回去吧。”
颜输棠走到魏朝怡面前脱下外袍递给她,“公主身上的衣裳,是皇祖母为我亲手所制。我斗胆要回。”未留情面的反击。
“给你便是。”
魏朝怡将外层凤袍褪下,交付颜输棠的手上。
颜输棠披上精致的衣裳,卫廉拥着她走出宫殿。
公冶昀目视他们离开,眼底涌起不适感。
他如鹰隼般盯着战战兢兢的魏朝怡,对她的行径与意图,大抵猜了个透彻。冷漠的对宫人说道:“好生照顾魏妃。”
公冶昀拂袖离去。
魏朝怡恼羞成怒,却不敢发作。稍微庆幸那人未对自己做什么。
宣平侯府。
大红花轿前,卫廉向轿门作三个揖。
颜恒定开启轿门,灵芝与灵雪搀颜输棠下轿。
卫廉派人安顿颜恒定等人,攥着颜输棠的手往灯火通明的长廊走去。
俩人停在院子大门处,颜输棠抬眸见匾额上题字“偃云轩”。
“此处是你的住所?”颜输棠觉得陌生,心不踏实。
“是你我的。”
卫廉抱起她往院内走去,她注意到里边投注来的几名婢女目光。扯了扯他的衣裳说道:“我自己走。”
“我看你很疲倦。”他抱她抱得更紧,径直往婚房里去。
婢女们送上銮洗之物,本分的退下。
她们方才见了大场面,世子发觉坐在婚房的新娘子不对,立时让人换了新的锦被。随后领着一队人,瞒着嫡公主出府去。
颜输棠环视四周高雅的陈设,俯首于金盆前洗净脸上铅华。
卫廉拉她到新置的妆奁柜前,解开她发间沉重钗饰。
二人脱履,坐到锦被上。
颜输棠脱去繁琐的嫁衣,身上穿单薄的寝衣,背靠着绣花枕头。
卫廉为她盖上被子,体谅道:“你定然很困了,先睡吧。”
她摇了摇头,皓腕覆在他腰带间解开他的腰带。
“棠棠。”卫廉轻声呼唤。声音如暖流酥入她心坎去。
颜输棠轻松的趴在他的身上,朱唇贴在他的唇上小啄,似是连换气时刻都不舍离去。
卫廉眼神迷离,为她褪尽衣衫,缱倦一番。
良久后。
他穿上衣裳,为颜输棠裹上宽袍,抱她到院内的浴池沐浴。
拂晓时分,俩人回到内室安寝。
颜输棠觉周身酸痛,偏转过头看着枕侧清俊的他,“临巍。”
卫廉在她额间留下一吻,为她盖好锦被,“我看着你睡着,再睡。”
“我很快就睡着。”
颜输棠闭上眼睛,疲乏感席卷而来,却难以入眠。不知为何,竟担忧起明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