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卫妍伫立于朱红大柱子前，嫡公主从金砖铺路的长廊走过去，环顾华贵宏伟似仙宫的陌生建筑，不见颜输棠母子的踪影。
卫妍迎面走上前，嫡公主问：“棠儿和霍嬷嬷在何处？”
“被请去祥宁宫了，我特意留在这儿等母亲一起去。”卫妍思虑良久，不明素来不干涉朝政的嫡公主在里头说了些什么，“母亲可否告诉我，您与陛下谈论的内容？”
“你不必知道。”
卫妍闻言不再过问，挽着嫡公主的胳膊带她朝姹紫嫣红的御花园小径走。
嫡公主平静的看着生机蓬勃的如画芳景，竟勾起幼时在北燕皇宫的记忆。魏国有母后生怨多年的女子存在过的痕迹，也有自己的怨恨。
除了被定为如物般归还魏国女子的临巍，父皇待谁都心如铁石。
“魏帝对棠儿有意？”嫡公主自从进殿魏皇亲迎颜输棠的那刻就看出来了。暗叹又一个如她祖母的女子，却无法埋怨。
“不止陛下，我来魏国以后发现不少人仍惦念棠儿。”卫妍不怒反笑，“我都喜欢棠儿，可当初没将我生成男儿，我更爱将……”
即是她未说完，嫡公主也知其心思。
嫡公主眼里浮现难得的疼爱，摸着她灿若桃花的脸，唏嘘一番，“守丧三年随我回北燕改嫁。”
卫妍抓住覆在自己脸上的玉手，斩钉截铁地说：“我既嫁给将军，这辈子都是他的妻子。人世间并非只有男婚女嫁是毕生唯一的大事，棠儿的祖母说‘人都有自己的价值’。”
“我们女子也能随心所欲地做任何事情。”
嫡公主眯了眯眼睛，冷嗤道：“她竟令我的女儿对她颜家死心塌地。你看看大部分平民百姓家的女子，谁能凌驾于男人头上，不守着炊饭相夫教子？”
“母亲就屡屡逾越父亲。棠儿与我大哥势均力敌。还有和离之后的盼儿，如今就过的惬意得很。”卫妍连举三个近边例子，似是想到某件事，“棠儿过些日子要去云州办事，母亲与我帮她带好暶月。”
她见嫡公主未产生不满，“母亲不反对么？”
“她的双亲都愿支持，我这后来的婆母无从干涉。”嫡公主言语间丹唇外朗，皓齿内鲜。
祥宁宫殿内。
太皇太后抱过刚被喂饱的小暶月，瞧着粉粉嫩嫩的小脸儿，和颜悦色地说：“这孩子长得快。”
颜输棠每日都看着小暶月，觉察不出过大的变化，“我巴不得他早点长成太子那样大。”
“别心急。他那小模样生得出众，等我生位小公主就跟棠儿的孩子结娃娃亲。”孙皇后将两岁的小太子放到地面上，让宫女照看他蹒跚学步。
太皇太后起了说笑的兴致，叮嘱颜输棠，“若未能在暶月这儿结亲，你早些生女儿等她长大嫁给嵩儿。只是我老了，恐怕等不到那一日了。”
孙皇后摸着小暶月软糯的脸，对暂时认定的将来小女婿甚是满意，“养大女儿不过十几载，皇祖母千岁。”
太皇太后面容慈祥，心里明镜似的。自己已见证三代小辈的成长，不奢望福言的长命，更希望百年后能抵达昔日好姐妹讲述的奇妙异世。
在殿门外的宫女步履规矩地走来，福身行礼，“颜将军的夫人在殿外候着。”
“快请。”太皇太后道。听颜输棠说过嫡公主来北燕了。
不久，嫡公主与卫妍莲步移来，朝主位正坐的太皇太后行礼。
太皇太后令身边的王嬷嬷扶她二人起来，打量着嫡公主，“你是北燕太宗的女儿？”
嫡公主看着华贵的太皇太后，从言语中感觉她与自己的父皇相识，“您见过我的父皇。”
“听棠儿的祖母提及过。”太皇太后令王嬷嬷招待她们入座。
孙皇后对比嫡公主母女俩，只觉她二人容貌如同姐妹俩。
小太子朝颜输棠这边来，走路不稳，像是时刻要跌倒。她蹲着伸出手，以防万一他摔倒能及时扶住，语气温柔，“嵩儿，小心。”
小太子蹒跚地走近颜输棠，险些摔倒时她迅速扶住他。
孙皇后有惊无险，指着颜输棠，对小太子笑说：“叫姑姑。”
小太子连听三遍，吐字不清地喊：“姑姑。”
“这孩子刚会唤父母亲，鲜少见郡主，怎会说姑姑？”王嬷嬷不由好奇。
“我时常教着他说话。”孙皇后将小太子交给颜输棠照看，朝太皇太后说：“皇祖母让我抱抱将来的小女婿。”
太皇太后白皙苍老的脸浮现笑意，眼角的皱纹加深却显得和蔼，“明瑶有心了。”看得出真正的用意，可总归是好的。
嫡公主意外，深谙枕边人的心思，任何女人迟早都会知道。孙皇后的做法与心态比自己的母后更为高明。
嫡公主向太皇太后问起颜输棠祖母的事，愈是对那人怀着成见，愈是想了解。
太皇太后详细告知，嫡公主沉默静听，俯首若有所思。
她们在殿内坐至一个时辰后，颜输棠等人出宫。
颜王府的澹月苑内。
嫡公主在宽敞雅致的东厢房换衣，心事重重的对霍嬷嬷道：“我当真误会颜王妃了。若无小人设计离间，她会成为父皇的正妻。”
怨恨多年就犹如颜王妃与公冶衣当年的误会，前时伤痕累累、恨得老死不相往来。幡然醒悟之后不甘心或是难以放下，迫于无奈只得接受现实。
“前人之事公主不用多虑，能不再因此不愉快是最好。”霍嬷嬷语重心长。
嫡公主颔首。
颜输棠这边。
两个大小婴儿的哭闹声洪亮，仿若穿透整个院落，叫人又怜又恨。
卫妍两黛远山眉颦蹙，堵着耳朵，“往后不能让暶月和哲儿碰在一处，一个不乖，另一个唱歌相和似的莫名其妙的跟着哭。”歌声倒是动听，这俩孩子的闹声则不堪入耳。
颜输棠笑笑，“我闻到气味，也许是衣裳脏了。我抱他去隔壁换衣裳。”
说着，她抱起小暶月朝隔壁屋走，卫妍翻找出尿布和小衣裳跟随其后。
柳依依用丝帕擦着小哲儿脸上的泪滴，对仍未消弭的哭声无可奈何，“今后不放棠儿回去，这兄弟俩长大后感情定会好。”
“我倒想，可小北燕人终归会认祖归宗。”郑氏叹了口气。习惯女儿和小外孙在家中的日子，生怕哪日他们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