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晟侧眸看了一眼老实立在他身边的小姑娘，见她一副瞠目结舌的模样，伸出两指在桌面上轻轻的扣了扣。
闻声，温如璟立马轻咳了两声，端正好站姿，学着狐假虎威，挺胸抬头的看着高台之下跪着的孙县令。
顾晟还算满意的收回视线，待看到孙县令肥胖的身子轻轻抖动，甚至腿间还溢出来一摊水的时候，俊眉拢了起来，拿着桌案上的板子狠狠的拍了下去。
砰的一声巨响，别人吓没吓到顾晟没注意，他只看到了温如璟那小肩膀剧烈抖动了一下。
他垂眸看着自己手里的板子，不禁有些疑惑，他声音有那么大？
这时，站在一边的冯茗走上了公堂，冲着顾晟抱拳：“世子爷息怒。”
顾晟眉目微动，算是应了他。
台下跪着的孙县令早已汗流如注，吓得魂儿都要飞天上去了。
温如璟拍着小胸脯，慢慢缓解了方才的惊吓。只是她不明白，为何这孙县令会吓成这样，听一开始孙县令说的话，该害怕的不是那个冯茗吗？
怎么会如此呢？
许是察觉到了温如璟打量的目光，冯茗朝着她微微一笑，眉眼间漾着如沐春风的温柔。
没来由的，温如璟觉得恶心。
她微微侧头避开了冯茗的视线，一低头正好和顾晟视线对上，她讨好的眨了眨眼睛，弯了唇角，还伸手将方才被顾晟拍过以后推到一边的案板挪到了他手边。
这狗腿的不要太明显了。
顾晟淡淡收回视线，不动声色的将手放在案板上，扫过台下冯茗的时候眼里闪过一抹凌厉。
他对这个第一衙门的第一捕头是一点好印象都没有。
早上送到他手里面的卷宗，表面上是明嘲暗讽他顾晟，实则里面藏了一层内页，那里面详细的记录了这个孙县令贪污腐败，甚至还有与朝中大臣结党营私买官的证据。
这事儿本来跟顾晟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可这冯茗居然把证据送到了他手上，还用了一种极为拙劣的激将法。
给他送证据的初心是好的，但是他在卷宗里面所写下的那些话，也已经让他开始考虑了自己的身份了。
若是四年前沙场上威风凛凛的他，他断然不会多想的，可现在的他，只是一介废人。
正如同冯茗所述，若是没有大长公主的安排，他又怎么能一举拿下大理寺少卿的职位呢？
病痛缠身的他，有时候多的也是无可奈何。
天下安康，国泰民安也是他想看到的。
唉。这朝中败类，清除了也是为民除害。
且他目前这身子，到底如何还不得而知。他向来不听天命，可现在除了听天由命，已经别无他法。
只能期盼着温如璟真的可以救他。
想着，顾晟幽幽的看了眼温如璟，指着一旁桌角上装木签子的竹筒缓缓勾了勾手指。
温如璟了然的弯了唇，伸手拿了过来双手捧着送到了顾晟面前：“世子爷，请您挑选。”
顾晟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唇，不得不说，他现在倒也是很享受温如璟这狗腿的模样。
顾晟瞥了眼底下跪着的孙县令，一阵风吹来，一股子尿骚味迎面扑来。他抬手用衣袖挡了挡鼻子，随手抽了一个黑签子扔了下去，道：“第一衙门县令孙德体因与人结党营私，暂且先打100板子，”顿了顿，他看了一眼站的笔直的冯茗，道：“冯茗揭露有功，本世子会跟上面反应，该有的赏罚一样不少。”
话音刚一落下，底下跪着的孙县令刷的站了起来，一张脸红的跟个被熏烤过的猪头一样，大着嗓门喊道：“你冤枉人！你说我结党营私，证据呢？！！堂堂大理寺少卿，本朝最为尊贵的世子爷，居然因为一纸诋毁卷宗就要朝着清官下手了吗？！啊？！”
他这一大段子话说完，接连喘了好几口气。
站在高台上的温如璟都为他捏了一把汗，怕他说半道再因为呼吸不顺给自己憋死。
顾晟勾唇笑了笑，微微抬头看着温如璟，“你看他的长相像清官吗？”
嗯………
“说实话，不要怕。”顾晟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鼓励。
温如璟咬咬唇，缓缓道：“肥头大耳，油光满面，说话时目光飘忽，甚至故意拔高自己的声音来掩饰自己的心虚，我觉得这人多半是在撒谎。”
“嗯。”顾晟点点头，单手撑住了下巴，幽幽道：“我一无是处的世子妃都说你有问题了，我看你是跑不了了，早死晚死都是死，何必还要再招惹人呢？”
顾晟起身拂袖，下了高台，经过冯茗时候说了句，“你说是吧，冯捕头？”
冯茗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握紧又松开，左手拇指狠狠的磨了下手上的扳指，朝着顾晟恭敬的抱拳：“世子爷所言极是。”
温如璟紧跟在顾晟身后，冯茗的小动作全都入了她的眼。
暗地里搞小动作的，一般都不是啥好玩意儿。
莫名其妙的，她对冯茗一点的好情绪都没有。这种感觉很奇怪，她也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
讨厌一个人或许不需要理由。
温如璟跟着顾晟一起出了正堂，后面那孙县令被一堆侍卫钳制了起来，喉咙里面发着类似癫狂野猪的声音。
温如璟悄悄的回头看了一眼，孙县令什么样子她没看清，倒是看见了冯茗眼底那来不及藏的滔天恨意。
这明明是春光明媚的初春，温如璟却感受到了一阵阵刺骨的严寒。
那恨意是一闪而过的，她再看第二眼的时候他就已经收了起来了，取而代之的温润的笑意。
这个人好可怕。
最可怕的是她居然对那恨意有一种似曾相识感觉。
温如璟转过头，脚步匆匆的往前走。
顾晟忽的停了下来，温如璟恍恍惚惚的直接撞进了他的怀里。
“想什么呢？”顾晟抬手推着温如璟瘦削的肩膀，蹙眉看着她，发现她一张小脸惨白，他伸手碰了碰她的脸，声音不由自主的柔了下来，“你怎么了？”
温如璟慢吞吞的抬头看着他，听着后面有脚步声传来，随即是冯茗温顺的声音：“世子爷留步。”
眼底闪过一抹惊慌，下意识的抓住了顾晟的大氅，直接钻进了他怀里，发出的声音如同小兽呜咽。
顾晟瞳孔微微放大，身子被他撞的晃了晃，手臂像是僵了一般竟不知放在哪里了。
怀里娇娇软软的小身子散发着温热，暖的他心头漫上了一股子热意。
她都不到他肩膀，这么一藏进他怀里，顾晟拢了拢大氅，能将她整个人都裹进去。
冯茗几步走过来，脸上带着笑意，刚想说话，原本面对他的顾晟就拥着怀里的小人转了个身，留了个背影给他。
顾晟掐住温如璟的白嫩脖颈将她从自己怀里拎了出来，看到的第一眼就是小姑娘闷的发红的小脸还有就是泛着红的眼眶，看起来像极了受了委屈的小兽，正可怜兮兮的寻求主人疼爱。
“麻烦。”
顾晟低咒一声，解开自己身上的大氅围在了温如璟身上，裹得严严实实以后一个俯身将人抱了起来。
温如璟惊呼一声，葱白小手揪住了他胸前的衣服，水眸里面起了一层雾气。
顾晟瞥了眼，迈着大步头也不回的走了。
“哎——”
冯茗还想再说些什么，顾春一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拦在了他面前，语气严肃：“冯捕头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