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楼坐在会客室的椅子上，直勾勾地盯着张泗仁，满脸“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的不耐烦样子，吓得张泗仁如坐针毡，下意识扭动着身体，俨然有一种被“刑讯逼供”的感觉。
“别紧张，有什么情况就直接说。”沈云楼搭下眼皮，手里摆弄着桌上的茶杯，末了由瞪了张泗仁一眼。
“嗯嗯，”张泗仁小鸡啄米一般疯狂点头，像是真的把自己当成交待犯罪事实的犯人了，畏手畏脚地咽了一口唾沫，“我，那个，上次······”
“我说了别紧张。”沈云楼受不了他那这一副吞吞吐吐犹豫不决的样子，稍稍用了些灵力，强行操控了他的意识，张泗仁瞬时变得镇定，与方才彷佛是两个不同的人。
“上次的腿好了以后，过了几天，胳膊突然也没了知觉，所以想请您再给瞧瞧，是不是又动了什么不该动的物件儿。”
沈云楼微微蹙眉，脸色阴沉下来，他没有天眼，看不出张泗仁的病症出在哪里，只能交给沈四一看，可眼下沈四一病着，实在难办。
“这位小哥儿，您看我这······”
“你在这等着，别乱跑。”沈云楼面无表情地说，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哎，好好。”张泗仁连忙点头，乖巧地坐在椅子上，望着沈云楼离开的背影，默默舒了口气。
相比较沈云松，沈云楼一贯给人的感觉，总是带着很强的压迫感，脸上写着“生人勿近”四个大字。
可他天性并非如此，不过是受伤过后的应激反应，想以这种方式来逃避和告别先前的自己。
那些痛苦的不堪回首的往事，总是在以一种特殊的方式折磨着他，在某个看不见的隐秘的角落，纠缠，烦扰，无休无止。
······
“如果你总忘不了过去，迟早会中了自己的心魔。”沈四一曾这样说。
“无所谓了，反正这颗心，早就已经遍体鳞伤。”沈云楼这样回应。
他可以控制人的思想，只要他想，没有办不到，可他唯独控制不了自己的心，向左向右，全都不在他的手心。
沈云楼回到沈四一的房间，这次是用“走”的，非但如此，还十分“郑重其事”地敲了敲门。
“咳咳，请进。”沈四一动作缓慢地从床上坐起来，在相林目光灼灼的注视下，十分不要脸地宽衣解衫，露出性感迷人的香肩。
沈云楼推门而入，将这个不堪入目的场景尽收眼底，顿时胸中一阵翻江倒海，沉重地喘息着，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沈四一嫩滑白皙的肩膀，话也不说，就这么站在原地，死死地盯着那块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
沈四一偷鸡不成蚀把米，没把沈云楼劝退，自己倒是先顶不住了，假装若无其事地将衣服重新披了上去，顺手去拉相林的手臂，不料扑了个空，一头栽倒在床边，一只手撑着床边，一只手扶着自己的胸膛。
本想以此博取同情，可相林似乎并不领情，反而悠悠地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别走，我还有话对你说。”沈四一怔怔地望着相林的背影，很是慌张。
有些话，他必须要早些说出来，他等不了了。
“我就在门口。”相林身体一滞，微微颤抖了一下，却头也不回，淡淡说道。
相林走了，房间里只剩下沈云楼和沈四一两个人。
沈云楼依旧是死死地盯着沈四一，看得他有些不好意思，左右张望着，大脑飞快运转，试图寻找什么新的话题。
许久的沉寂，谁也不肯开口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沈四一手心冒出了汗。
“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知难而退吗？”沈云楼冷冷地说，像是在逼问沈四一，又像是在逼问自己。
他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失去理智了。
沈四一尴尬地笑笑，并不回应。
“你以为我对你的喜欢就这么一文不值吗？”又是一句冷冰冰的话，却比方才更有威慑力。
“你以为你能改变什么？”一连三个反问，将沈四一逼退到了墙角，没了退路。
沈四一忽然长抒了一口气，从脸上挤出一抹尴尬的苦笑，无奈地说：“还真是什么都逃不过你的读心术。”
“既然知道，就别再装模做样了，我早就说过，我不会厌恶你，也不会离开你，”这一瞬间，似乎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在心底流动，在浑身四处流窜，让他觉得瘙痒难耐，“我喜欢你，这一点不会改变，永远不会，即使你不会爱上我，可我还是会等你。”
这应当是沈四一活了这么多年以来，听到的最悲情的一段情话，字字诛心，像一把篝火，烤得他口干舌燥，搅得他心神不宁。
他从来不否认沈云楼对他的感情，可没法对此做出评价或是看法，他也未曾想过这份感情到底有多厚重，在他眼里，这些不过只是所谓“寄托”。
其实他打从一开始就知道沈云楼为什么会喜欢他，不过就是因为他的身上有那个人的影子，那份无处安放的想念和执念，被物化成了一种难以自拔的喜欢，固执且坚决地纠缠，络合。
“对不起。”沈四一的声音低沉，眼底流露着些许落寞。
他无法对可怜的人再付出更多的真心，所以只能说一句抱歉。
沈云楼忽然转身，仰头望着天花板上复杂错乱的花纹，语气平静地说：“张泗仁在外面，你一会儿出去看看。”
转身离去，神情漠然。
他想要的从来不是这一句抱歉。
哪怕他的爱无法被回应，他还是固执地一厢情愿。
离开时，沈云楼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安静依靠着站在门外的相林，眼底似乎燃着一簇细小的火焰。
某场不知名战争，以此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