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还是不跪，这是一个问题。
跪，萧清柠不是没有跪过，比如逢年过节拜先人祭祖宗，萧清柠二话不说麻溜溜的就给跪下了。
但跪活人，萧清柠还真的没有跪过。
此时此刻，感受到四面投来的目光，萧清柠半垂着头，只觉得膝盖分外僵硬。
箫清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躲在萧清柠身后晃了晃萧清柠的手。
“妹妹，妹妹？”那妇人硬着头皮推了推萧清柠。
饶是这样，萧清柠仍然没有动作，僵在原地。
全场一片静默。
“罢了。”最终还是何老太太先开了口，脸色有些疲倦。
“这么多年没见生疏了。”那年轻妇人忙笑着补救道。
“是这样，小孩子家家，忽然到个陌生地方，不熟悉也是正常，过几天就好了。”众人纷纷替萧清柠描补。
萧清柠抬起头，环顾四周，大堂里的人并不多，除了丫鬟婆子，不过寥寥三四个。
上头坐着的老太太应该就是外祖母何老太太，站在边上的年轻小姑娘，想必是大姨家的林琦儿。
坐在下首的中年妇人，大约是大舅舅的夫人赵氏，而身边这位年轻妇人，应该是大表哥的妻子罗氏。
萧清柠想了想，觉得还是补救一下好，带着箫清尘给何老太太深深鞠了个躬。
箫清尘按着萧清柠教的话，甜甜道：“祝外祖母福寿绵延。”
何老太太的脸色缓了一缓，伸手招呼箫清尘上前。
箫清尘回头看了看萧清柠，见到萧清柠鼓励的眼神，鼓起勇气朝何老太太走了过去。
何家的几个孙辈都已经二十多了，早已脱离了天真可爱的孩童形象，何老太太正是盼着抱重孙的年纪，忽然见着这么一个软软嫩嫩的乖巧孩子，又是与自己血脉相连，哪能不心软。
搂着箫清尘，何老太太对女儿的一腔哀思终于有了倾泻之地。
“我的儿啊。你怎么就这样走了。你都狠心不回来看娘。你怎么这么狠心。”老太太的声音悲切，引得萧清柠的鼻头都阵阵发酸。
箫清尘不知道眼前的这位老太太正在哭他的母亲，甚至，他也没有见过他的生母，在何萍儿生下他没多久后，就已经离开了人世，对箫清尘来说，姐姐萧清柠更像是母亲。
箫清尘也微微抽泣了起来，边哭边抬手给老太太擦眼泪，道：“不哭，姥姥不哭。”
赵氏、罗氏和林琦儿也凑了上去宽慰老太太，萧清柠站在原地，有些尴尬，想了想，也走近了一些，露出悲伤的神色。
老太太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萧清柠的举动，捧着箫清尘叹息道：“转眼你虚岁都四岁了，你娘也没了两年了。”
萧清柠默然无语，她没有见过何萍儿本人，但没少在箫老爹面前，打着何萍儿的名号和王氏打拉锯战，心里对这个从未谋面的女人也有些感激，此时见何老太太哭得伤心，心里也有些不忍。
只是她素来不大会安慰人，而何老太太又被赵氏罗氏几个围在了中间，萧清柠也不好硬挤上前。
何老太太到底是年纪大了，哭了一会就觉得身体乏得很，她松开抓着箫清尘的手，抬头看了眼萧清柠，淡淡道：“缺什么只管和你大舅妈讲。”
赵氏应了声，然后扶着何老太太回屋休息去了。萧清柠和箫清尘便默默退了出来。
萧清柠没想明白，为什么刚才老太太明明表现得那么激动，怎么到自己这里，又变得冷冷淡淡的了？
莫非是老太太不满意自己刚才没行大礼？还是说老大大以貌取人，觉得自己长得不够好看？
不过好在萧清柠对何老太太并无所求，因此对何老太太是否喜欢自己也没那么看重，反倒是箫清尘讨了老太太喜欢这件事对萧清柠来说更加重要。
有了老太太的喜欢，进何家私塾读书那还不是老太太一句话的事？说不定束脩什么的都可以免了，毕竟是亲外甥，难道大舅舅还好意思收学费不成？萧清柠美滋滋的想着。
“箫妹妹，等等我。”萧清柠正准备带箫清尘回客房，身后传来林琦儿的声音。在人家地盘上，萧清柠也不好意思装作没听见，拉着箫清尘停住了脚步。
林琦儿声音虽急，脚步却仍是不紧不慢，保持着优雅的姿态走到了萧清柠的面前。
她大概是一米六左右的个子，生得白净，称得上是娇小可人。穿着件印花的浅蓝色罗裙，梳着螺髻，簪着几颗珍珠，显得清新可爱。
萧清柠对长得好看的人一向宽容，微微一笑，打了个招呼：“林姐姐。”
萧清尘也乖乖的跟着喊了声林姐姐。
“小表弟真可爱。”林琦儿捏了捏萧清尘的脸蛋，然后热情的拉起萧清柠的手。
“刚才在里面，都没来得及和妹妹多说几句话呢，妹妹不会怪我吧。”
“怎么会。”萧清柠让她牵着手，有些不自在。
“那就好。”林琦儿拉着萧清柠的手左右摇晃道：“你也看到了，家里这一辈就我这么个女孩子，每次来都可无聊了，现在可好了，你也来了，我终于有个伴了。”
萧清柠还没搞清楚何家是什么情况，便不欲多说，只是微微笑了笑，表示礼貌。
“你不知道，我家里规矩可严了，什么坐有坐姿，站有站姿，走路要莲步轻移，说话要笑不露齿，唉唉……”
才走没两步，萧清柠就被林琦儿给拽住了，带着疑惑的目光看向林琦儿。
“萧妹妹，你走太快了。”林琦儿认真道：“你看你头上流苏都打结了。”
萧清柠抬手一摸，还真是，她朝林琦儿笑了笑，道：“没事，回去解开就好了。”
“这怎么行，让人见了不像样子。”林琦儿上前，帮萧清柠解开了流苏，认真道：“虽说妹妹你在家估计没怎么接触过这些烦人的规矩，但外祖母做寿是大事，我们这些做小辈的万万不能丢了她老人家的脸面。”
萧清柠有些傻眼，林琦儿拉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道：“从今天起，妹妹你就随我练练这些礼仪规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