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二人出身沈家，当年陈沉两家三代联姻，所以你娘虽然是陈家姑娘，但是与我二人而言，那就是我们自己的孩子，说起来，我们两个也算是你的姨祖母了。”宁远郡夫人缓缓平复了自己的心情，转而露出了一丝缅怀之色，声音悠悠道：“当年陈沈两家实力庞大，和朝中大多豪门都有关系，门生故旧更是遍布天下，其实力甚至于比之皇室也不遑多让。”
“可也正是因为如此，犯了忌讳，家族庞大，于军国大事尚且可以一言而决，所以成了皇室的心腹大患。”宁国郡夫人坐在一边跟着道：“所以在当今陛下上位之前，先帝在世之时被人诬陷参与隐太子谋反一案，被铁血打压，两大家族就此烟消云散啊。”
“沈家还算是好些，虽然元气大伤，但是好歹保住了家族根本，但是陈家，陈家是被连根拔起，家族近乎于一夜之间尽数灭绝啊。”宁国郡夫人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的神情让陆明烟都暗自心惊不已。只不过这种事情，她无法评说，或许陈家当年并无谋反之心，但是眼前两个老人自己都说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军国大事一言而决。不用想也知道，当年这两大家族只怕是真正到了权倾天下的地步，如此而言，被皇室设法铲除，也就无足为怪了。
毕竟，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这还不仅仅是他人酣睡那么简单，若是陈沈两家的当家人当年有其他的心思，这开过百年的大晋搞不好真要被对方给颠覆了。
而且，从苏恒他们如今的举动来看，当年洪熙皇帝上位的时候十分艰难，主少国疑，无有帮手，朝中有各部势力掣肘，至今都未曾完全理清楚，外患更是逼的苏恒当年以年未弱冠之少年统兵北上征战，这也说明当时的形势已经到了最危险的边缘，皇室甚至于已经无人可用。
“那后来呢？”陆明烟深吸一口气之后，将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转而低声问道。陈沈两家都是当年旧事，而且如今的陆明烟早已经换了一个灵魂，所以对于这件事也是淡漠了很多。但是这种表情却被宁远郡夫人看在眼里，转而叹息苦笑不止。
“孩子，你小小年纪怎么心性如此沉稳？这种事情旁人乍听之下，根本无法如你这般镇静如常，你才多大啊？”宁远郡夫人拉着对方道：“难道你此前知道这些吗？”
“只听过只言片语，都是外间流传，其他的并不曾知晓。”陆明烟摇了摇头，转而道：“若不是当日长宁侯说出阿娘身世，连她出身陈家我尚且不知。”
“你阿娘不告诉你，或许是在保护你。”宁远郡夫人叹息道：“当年陈家烟消云散，只有少数女眷残存，但是也都被发卖出去，各自飘零，不知所踪。你母亲也是被你父亲赎买才脱离苦海。”
“我们本以为你父亲是倾心于你母亲，所以才会冒险如此，但是没想到啊。”宁远郡夫人摇头道：“他只是将你母亲买回去当了个下等妾侍，是想着报复啊。”
“报复？”陆明烟有些不解，一下子站起身来问道。如果说陈家的事她不太关心的话，那么这件事她却必须要得到一个答案，这也是她的承诺。
“陆中和以前曾经是陈家的门生，曾经追求过你母亲，但是被拒绝了。”宁国郡夫人惨笑不已道：“但是谁想到世事弄人，到了最后，昔日的主从颠倒，你母亲在陆家受尽了折磨。以至于到最后生下你的时候就撒手人寰。”
“我听说，我阿娘是中毒死的。”陆明烟脸色大变，足足沉默了半晌之后才幽幽道：“老夫人可知道详情？”
“这个不知，但是想来除了当年的凶手便是你父亲这个混账。”宁远郡夫人恨恨道：“只是苦了你这个好孩子了，小小年纪没了娘亲庇佑，在陆家能够长大成人，实在是不容易。”
“当年，我们本想趁着风声过去，新皇登基，北境打了胜仗，朝廷不再关注陈家的事，将你们母女接过来，但是却晚了一步。”宁国郡夫人摇头道：“那一次去你家名义上是提亲，实际上我是想将你接出来啊，孩子。结果阴差阳错，是一步错步步错，没想到你那个父亲，居然将你嫁到了端王府。”
“端王府？有什么不对吗？”宁国郡夫人的表情让陆明烟一阵错愕道：“是因为苏恒的身体吗？你们知道苏恒为何中毒吗？”
“孩子，你可知这端王苏恒是何许人也？和你是什么关系吗？”宁远郡夫人见到陆明烟的表情之后顿足道：“这都是你那个父亲的算计，唉。”
“他就是当年手举屠刀斩杀陈家上下数百口的刽子手，是你不共戴天的仇人啊！”宁国郡夫人跟着道：“我沈家当年位居朝堂之上的足有十几人之多，但是一夜之间全都是这位端王爷带人处置了，他的手上可是沾满了陈沈两家人的血啊。可恨你那个父亲，明知道这些，还让你嫁入端王府，成为仇人之妻，这是要让陈沈两家的先人不能瞑目，其心之歹毒，闻所未闻。”
“他是当年处置这件事的人？”陆明烟是呆了一呆，原地愣了半晌之后才自言自语道：“怪不得，当初我问他陈家事的时候，他不愿意说话。”
“他自然是不敢说话，他自己做下的事情他自己还不清楚吗？”宁国郡夫人脸带仇恨，甚至于此时语气之中都散发着一股怨毒，盯着陆明烟道：“你嫁入王府之后几次三番救他性命，其后更是救了皇帝，拯救了这大晋江山，避免了祸乱。他的性命都需要靠你，他如何敢告诉你这件事？”
“孩子，这个给你。”陆明烟此时脑袋都有些恍惚，也没听进去宁国郡夫人的话，倒是宁远郡夫人此时忽然拿出来一枚弯月状，羊脂玉雕琢，通体有无数繁复铭纹的玉佩，递到她的手中道：“这是陈家的家主玉珏，你收着，日后若是陈家还有人在世的话，见到这枚玉珏，就知道你就是如今陈家的当代家主。”
“我是当家家主？我是——”陆明烟浑身一个激灵，看着手中的这枚中间楼刻着篆文“陈”的玉珏，心神也一瞬间回体，转而看着两人苦笑道：“你们想让我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