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哲伦的葬礼定在周六上午。
秦晚换了一身黑色的连衣裙，丝毫没有装饰，到达了教堂内。
黑压压的一片，沉闷得厉害，所有的人脸上都没有太多的表情，衬托出肃穆的氛围。
“温庭莫，你还好吧？”
这是医院离开之后两人第一次见面，那晚上他的脆弱秦晚看得太清楚，只不过温庭莫抬头的时候，瘦削的脸庞仍旧让秦晚有些震惊。
“还好。”
嗓子都是嘶哑的。
秦晚轻轻叹了一口气，又看了一眼他暗淡无光的眼睛，最终还是心软了下来，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曾经谈恋爱的时候，温庭莫正好是工作最繁忙的时候，刚接手公司难免不顺，每当到那个时候，秦晚总是会用这样的方式安慰他。
温庭莫的眸子一颤，望向她。
时间改变了一切，带走了过往的情感，也带走了身边的人。
就算留下了什么，也不属于自己了。
“节哀顺变，时间会治愈一切的。”
秦晚经历过这份苦楚，如此平常的一句话从她的嘴里说出的时候，格外的有说服力。
“好。”
喉头哽咽半天之后，温庭莫也仅仅只挤出了这么一个字。
“那我先去里面坐着了。”
秦晚往里看去，教堂的位置上已经坐了些人，都是来参加这次葬礼的。
温庭莫点了点头，秦晚刚离开身旁，紧接着又有一个人前来说话。
这就是葬礼。
冷冰冰、死气沉沉却又在任何细微的角落都弥散着悲伤。
秦晚没有见到一个人哭泣，却也没有见到一个人带着笑容。
温哲伦生前算是和各个家族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虽然温氏终归算不上什么大家族，却还是来了许多有头有脸的人前来悼念。
独自坐在长椅的一侧，秦晚静静地看着远处的照片，黑白照上温哲伦仍旧一脸严肃，像极了日常生活中的作风，还是那般不苟言笑。
作为基督教徒，最终他们还是选择了最传统的葬礼。
人渐渐来齐，秦晚坐在陌生人的身边，一言不发。
当初秦国栋离开的时候，她甚至没有给父亲一个葬礼，没有哀悼，甚至几年之后才迟迟回来，去了他的墓地一趟。
“你好，可以让一个位置给我吗？”
男人的声音太过有辨识度，秦晚不需抬头，便知道来的人是薄靳深。
她下意识就要往旁边移动，却忘记自己已经是坐在最旁边的位置。
身旁的中年女人自然是愿意给薄家的少爷一个面子，连忙点点头，将位置让给了薄靳深。
“我听说你之前住院了。”
“薄总还真是什么都知道啊。”
秦晚神色还是一如既往的淡漠，语气也是如此，却总能听出她话里带刺。
“是啊，要是能知道所有的事情就好了。”
薄靳深意味不明地回复了秦晚这么一句，并没有被秦晚的冷漠所影响，还是一股往常地扫了一眼教堂，大多数来的人已经找到位置坐下，等着一会葬礼的开始。
秦晚没有接薄靳深的话，在这样的环境之中，她总是能够敏感地捕捉到每一个人情绪的波动，更准确说，是每个人被低压的氛围勒住的情感。
“你在想什么？想秦国栋吗？”
“薄总，你为什么要做这么幼稚的事情？总要提到我的父亲，让我每一次和你对话都要生气才好？”
“如果我不这样说，你是不是就根本没有打算搭理我？”
薄靳深嘴角一弯，直白地将自己的想法袒露。
然而这句话秦晚却听得刺耳：“你这样说话，只会让我更觉得你是一个残暴无情的人。”
“当初秦国栋是我安排人下的葬。”
“那我是不是还要跟薄总说一声谢谢？”
秦晚并不知道他当初做这个举动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是弥补？是于心有愧？
还只是另一个计谋？
“谢谢倒不必了，只是不要这么恨我了，晚晚。”
听上去只是一句随口说的话，倘若秦晚没有看到薄靳深眼神之中一闪而过的认真的话，她也没有放在心上。
“你做了那么多的事情，我要怎么不恨你呢？”
秦晚扯了扯嘴角，心脏隐隐约约的疼痛，掌心里的疤痕，都在提醒着自己，薄靳深到底做过些什么事情。
“或许结果，也并不是我想看的。”
“哦？我从来不觉得。眼下的结果对你不是很有利吗？”
“有吗？”薄靳深忽然转过头，盯着秦晚的双眼，眼里复杂的情绪压得她居然有些喘不过气来，“哪里对我有利了？”
“至少对你来说，少了一些麻烦。”
秦晚撇过头，不想直视薄靳深那双深邃的双眼。
仿佛看久了，就会不自觉地陷入了他铺设好的陷阱之中。
薄靳深轻轻摇了摇头：“明明是多了一些麻烦。”
他试图阻止秦晚掺和到这件事里来，但是最终她还是下了场。
“多一些麻烦也好，至少我也不能让你一直顺心。”秦晚讥讽地回了嘴。
“你就不应该掺和到这件事情里来，晚晚，事情比你想象得复杂得多。”
“那你当初就不应该伤害我的父亲。”秦晚丝毫没有给薄靳深机会，快速地反驳了他，“不要说得好像是我硬要胡搅蛮缠一般。”
“那是你根本就没有看清楚整个局势。”
薄靳深换了一个坐姿，余光却瞥见高柏正在不远处，笑着朝他招了招手，显然是看到俩个人之间的矛盾，故意而为之。
“还有，你和高柏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些都不劳烦薄总操心。”
秦晚还没有明白薄靳深为什么忽然谈到了高柏，她一抬头，这才看到了远处的人。
男人坐在一众陌生人当中，唯有他显得格格不入，脸上虽然没有什么太多的表情，看上去却仍旧感觉奇怪。
“晚晚，你到底在置气什么？等所有的事情结束了我会全部告诉你，现在，无论你要做什么，都停止。”
“你觉得我会听你的吗？薄靳深。”
秦晚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仿佛薄靳深刚才说得话是十分荒谬一般。
“你——”
“先生女士，葬礼要开始了，先不要交谈了。”
一侧的女人却忽然开了口，及时打住了他们之间的争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