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晚站在一侧，沉默地看着秦国栋。
来到墓园，心情总是沉重了很多。
平日里，不太去想秦国栋的话，即使孤身一人在秦宅，也能够觉得，他不过是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暂时没有回来。
只有到了墓园，才能够真真正正地感受到，天人两隔，再也见不到了。
“爸爸。”
许久，秦晚才开了口，唤了秦国栋一声。
声音略微有些嘶哑。
秦晚低垂着双眸，不自觉地展现出了自己脆弱的那一面。
即使是下午时分，墓园里还是一概的冷清和萧索，单薄的衣衫无法抵御从心里横生出来的冷，秦晚下意识地揉了揉自己的手臂，却没有更多的动作。
一切都被傅北城看在了眼里。
他叹了口气，脱下了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了秦晚的肩膀上。
“小心着凉。”
四个字，说得很温柔，却无法暖起秦晚冰冷的心。
“不用了……”
秦晚抬起手，就想把外套脱下，却反而被傅北城抓住了纤细的手腕，摇摇头：“秦叔叔还在看着呢，我怎么能够让你受冷呢？”
下意识，秦晚往墓碑看去，犹豫了片刻，停止了自己的动作。
“我想让秦叔叔知道，他走之后，你不是一个人。”
傅北城再次出了声，说完这句话后，视线重新落在了墓碑的照片上。
他沉着声，一脸严肃，似乎像发誓那般，开口：“秦叔叔，你不用担心晚晚，我会好好照顾她，不会让她有事情的。”
联想到之前在R国发生的事情，秦晚蹙眉，只觉得傅北城似乎格外在意那个时候发生的意外。
“其实我能够照顾好我自己……”
秦晚出口反驳，她不需要别人的照顾。
已经成年许久了，基本的生活能力根本不差，她并不觉得自己需要被照顾。
事业、生活，她能够平衡得了。
“不是你能不能照顾自己的问题，晚晚，而是你愿不愿意被人照顾。”
傅北城此刻已经侧了身，面对着秦晚，语气轻柔，有些无奈，却又夹杂着一丝期待。
在秦国栋的墓碑前，说话都庄重了起来。
不会开口说谎言，只会说出自己愿意做到的一切承诺。
“暂时不要提这些了。”秦晚却摇头，“我的心里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复仇。其余的，暂时什么都不考虑。”
“这两件事情没有冲突，晚晚。”
许是那晚秦晚的猜测令傅北城心慌，多年不提的事情又重新说出了口。
但依旧没有任何的变化，秦晚内心仍旧抗拒，不提感情。
沉默了半晌之后，傅北城叹了一口气。
逼得太紧或许也不是件好事情。
“没事，慢慢来。但是，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不论出什么事情。”
这句话，是将给秦晚听，也是将给秦国栋听。
两人站在墓园许久，主要是傅北城絮絮叨叨地讲了一些过去的往事。
从另一个人的口里听到父亲曾经做过的事情，这种感觉很是奇妙，像是看到了他全新的一面，不同于“父亲”的形象。
“秦叔叔，那个时候没有救出你，是我的过错。”
“你不用这样的……”秦晚见他神情严肃，轻轻拍了拍他的背部，“有的时候我们并不能期望所有事情都按照我们期盼的方向发展。”
秦晚并不觉得这是一件要道歉的事情，更不可能是傅北城的过错。
然而，傅北城只是瞥了她一眼，兀自摇头。
事情不是秦晚想象的那般简单。
“或许我有能力的。”
“整件事情，该付出代价的只有金环舍。”
提到那个组织，秦晚的声音就冷了几分：“爸爸，你放心，我会报仇的。”
可话一出，秦晚又不自觉地想到曾经做过的梦。
梦里秦国栋让她放下这些，过好自己的生活。
“对了，硬盘的事情，你除了告诉翰森之外，还有跟谁说过你拿到了吗？”
“没有，那天激他我才说的。”
傅北城沉吟了片刻，嘱咐道：“暂时还是不要声张出去，对我们来说风险更大。”
“我知道。”
那是最后的王牌，不到关键的时刻，秦晚也不会动用。
眼下，情况算是不错，她更是不会傻到告诉金环舍的人，自己拿到了硬盘，招惹更多的事情出来。
“只不过，翰森如果知道的话，会不会告诉组织里的人？”
“也有这种可能，不过他暂时还回不了国，这种境况告诉别人，让人捷足先登，也不会是他的作风。”
傅北城摩挲着下巴，给出了自己的分析。
“是我冲动了。”
“不会，那个时候激怒他是非常好的方法。“
“但是……“
然而，话还未说完，天空却突然变了脸，炸雷声响起，吓得秦晚一个哆嗦。
她从小不太害怕什么，却分外害怕雷雨天。
“怎么了，怕打雷吗？“
傅北城第一次见到秦晚惊恐的神色，像个小朋友一个害怕打雷这件事情，令他不由地轻笑了起来。
“有一点……”
听到傅北城的小声，秦晚有些尴尬。
她也知道自己害怕的东西确实有些幼稚了，可是这种事情又不是她可以控制得了？
紧接着，又是一阵雷声。
豆大般的雨点不留情地砸在地面上，溅起些泥水。
“走吧，下雨了，我们下次再来。”
傅北城自然地揽过秦晚的肩膀，呈保护的姿态，将人彻底护在了怀里，给了她很大的安全感。
雨越下越大，秦晚只得跟着傅北城快步离开了墓园。
墓地内，再一次恢复了安静。
在滂沱大雨之中，一侧的树林突然走出了一个男人。
他撑着黑色的雨伞，沉着步伐，走到了秦国栋的墓碑面前。
刚才傅北城摆放过着的白色菊花，已经被站上了许多的泥水。
薄靳深蹲下了身子，拿起花朵看了一眼，又随意地将其扔回了原地。
他沉默地看着墓碑上的男人，回想起了刚才秦晚和傅北城的动作。
亲昵、暧昧。
雨更大了，沾湿了薄靳深高昂的西装裤脚，冰冷冷地贴在他的脚踝处。
可是，他什么反应都没有。
“秦国栋。”
三个字，从薄靳深的嘴里吐出。
而后又是长时间的沉寂。
“算了。”
薄靳深摇了摇头，转身，也离开了这一片悲伤的地方。
雨，还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