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雪羽看到水蓝色长裙的女子出现的时候，唇角缓缓勾出一个笑来“你果然来了。”
黎叶看着她“跳得很好。”
“你不会比我差，只是你心里装的太多。”千雪羽看着她“老师说过我们当中，你才是最有天赋的那个。”
黎叶轻笑一声“可是老师最看重的还是你。”
“因为你心里装不下这些东西。”千雪羽道。“这一次来，是因为什么？”
“只是路过而已。”黎叶道“顺便来看你，有什么想要的，我回来可以给你带上。”
千雪羽拂了拂鬓边的发丝，目光里含了几分期待，笑道“给我带一抔北辰的雪吧，我很久很久没有看到故乡的雪了。”
故乡的雪，北辰的白雪吗？
且不说北辰和西陵之间的距离，就说是她能带回一抔雪，早也已经化了。
带过来的不过是水而已。
大概是自己也知道这有几分强人所难，千雪羽轻笑一声“我开个玩笑罢了。”
黎叶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千雪羽眼中的光芒是分分明明的渴望与希冀。
离开故土这么多年，谁会不思念？
“真希望看到那一天早日到来。”
妾虽不才，但也愿看到北辰江山一统归。
“对了，他也来了，你要见一面吗？”黎叶沉默片刻，问道。
千雪羽坐在原位，长睫一颤，“多谢了。”
这是想见了。
无论怎么说，还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女，有机会见到心上人，怎么会不同意。
哪像她这个活了两辈子的老太婆，早就没有了少女应该有的悸动和天真。
黎叶一边感慨着自己这两辈子加起来年近五十岁的年纪，一边招来黄婉。
黄婉将风影带进去的时候，语气依旧是平铺直叙的温婉，但是罕有的加了一许威胁之意。
“雪羽姑娘是主子的座上宾，主子都很欣赏她，就不必用你那一套理论看待雪羽姑娘了，明白吗？”
风影虽然不爽被黄婉用这样的语气对着说话，但是也知道自己对这种戏子的态度确实是很差，只是点了点头。
进了门看见千雪羽一身白裙，素净的宛若掉入凡尘的仙女一般，单论五官精致的惊艳程度，她和自家主子坐在一起都没有被比下去。
一双清水般的眸子明亮无比，像是嵌入了万千星辰，红唇不染而朱，雪白的颈从侧面可以看出一个优美的弧度。
笙箫入梦凝艳色，雪影重重戏冰骨。
想到世人对这位第一舞姬的评价，不由感慨这个女子当真时浑然天成的冰雪做成的美人，偏偏染上了红尘中的风情。
“雪羽，看来我们这风小将军都被你迷住了呢。”黎叶轻笑一声，拉回风影的思绪。
风影当即收敛了所有思绪，他虽然十分讨厌戏子歌姬下九流的这一类人，但是千雪羽是主子的座上宾。
再说了他出身世家，就是在讨厌也不会在表面上露出厌恶和排斥，只是淡淡的俯了俯身“属下失礼了。”
千雪羽听到他的声音，身子一颤。
当年那个雪夜也是这样的声音，
——“姑娘可有事？不用担心，那些人已经被我赶跑了。”
她垂眸，那双无论多少人夸奖都不曾闪过一丝波澜的明眸划过一许潋滟，声音就不自觉地就放柔了几分“将军客气。”
黎叶听着就差点没收住力气，一口酒噎在喉口，咽也咽不下去，难受极了。
这这这，这就是恋爱中的少女的表现？！
她平时是不是有点太母老虎了？
“不知道风小将军喜欢听什么曲子？”
风影对这些一窍不通，当即挥了挥手“主子决定就好。”
黎叶握了握酒杯，看了眼千雪羽，摸着下巴想了想“那就那一首十面埋伏吧。”
那首曲子她记得自己在沙场上用古琴弹出来的时候，风影是听的最认真的。
千雪羽的指尖在琴上一拂，如水倾泻一般的音乐之声扬起。
黎叶没有仔细去听，这首曲子她弹了太多遍。
但是总是弹不出千雪羽琴声中的韵味。
可是不知道这回是怎么回事，千雪羽弹完之后，风影的表情没有多欣赏，仍旧是淡淡的。
黎叶好奇地看着他“风影，雪羽姑娘这是谈的不好么？”
千雪羽面上毫无表情的看着琴弦，实则内心也是在问这个问题。
风影沉默片刻，向黎叶一拱手“属下只是觉的，这种曲子不适合让一个无心无情的戏子来弹。”
无心无情。
戏子。
这两个词一刀一刀的插在她的心口。
千雪羽的脸色一片雪白，但是因为她的肤色本身就够白，此刻倒是看不出什么，旁人只是见着她笑意盈盈的站起身问道“将军说戏子无情？”
那双清冷中带着几分孤雅的明眸根本不像是一个流落风尘的女子会有的干净清透，风影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别过脑袋。
“我只是就事论事。”
千雪羽低低的笑了一声，低下头浅笑道“将军这句话……也不过是世人都说戏子无情而来的感慨？”
顿了一下，千雪羽的笑意微微寡淡了点“都说戏子无情，将军可知戏子也有情？”
看着风影不置可否的表情，千雪羽拜了一拜，声音没什么起伏的轻叹“只是将军不信而已。”
她转过身“雪羽今日乏了，招待不周，还请原谅。”
黎叶无奈的看了一眼风影，跟在千雪羽背后走了出去。
风影坐在原位，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些什么。
难道戏子还真是有心有情？
不过是用这假面孔来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而去欺压别人而已。
风影饮了一口酒，觉得自己刚刚为千雪羽失神，真是被她的样貌迷惑住了。
黎叶跟着千雪羽走到她的房间，千雪羽的房间不像外人想象的那样奢靡豪华，不仅不奢华，甚至有点简陋，可以说是完全不像一个有名的舞姬一曲万金的歌姬住的地方。
“若是你现在打算放弃，我会和皇兄去说。”
千雪羽看着窗外的风景。没有理她这句话。
黎叶叹了口气“至少你不用再以这种身份……”
“我叫千雪羽。”千雪羽打断黎叶的话“我不是昭瑰公主夜琛，长公主殿下。”
黎叶哑然。
“阿璃，我说过，千山雪尽，羽落成灰，这就是我的命。”
从她踏上这条路的时候，她就明白无论是成是败，北辰都不会要一个做过舞姬名伶的公主。
她最后要么苟且偷生隐姓埋名的活着，要么就是如同这个名字一样，死在北辰一统的路上。
“这条路是我选的，我就不会后悔，谢谢你带他来见我。”千雪羽扬了扬眉“明日我还有一场更大的舞宴，就不招待你了！”
——阿璃，从今以后，千山雪尽，羽落成灰，这就是我的名字了。
这就是她的命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