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璃听到这一声姐姐就想到在南宫帝国的时候，他也是叫自己姐姐。
之前她只当是因为自己年龄比他大，所以被叫了姐姐，现在看来……
“你早就知道了我们的关系？”夜璃看向宫千澈。
宫千澈但笑不语。
四大灵主之中，只有宫千澈让夜璃从来没有看透过。
这个人说他在意什么，他好像又什么都不在意，说他什么都不在意，但他又在意。
容晔和顾渊都有明确的目标以及效忠的或者统领的地方，只有宫千澈。
以他的四灵印之主的66666身份，他想要南宫帝国的皇位，简直易如反掌，可他从未显露于人前。
甚至就连南宫帝国太上皇，他名义上的父亲都不知道自己这儿子的身份。
这人的性子就可见一斑了。
现在他居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大概能猜测一二。”宫千澈微微笑道“现在我可能拿回朱雀印？”
夜璃躺在床上，听到这句话，缓缓的眯起眸子“我一直以为，你都不打算要回去了呢。”
这东西一直放在她这里，她未必就没有拿朱雀印将这人套出来的想法，可是这人也真的是沉得住气，无论朱雀印在自己这里放了多久，就是不出现。
“虽然是身外之物，却也是能象征身份的东西，要与不要都在人的一念之间。”
就是说这四灵印之主的身份要不要都在他的一念之间？
这人……这性子究竟是随了谁？
从初见宫千澈，她就知道自己看不透这个人，没想到到了今天，她依旧看不透。
“自然是可以。”
夜璃淡淡的道“但我能问问，你为什么忽然愿意出现了吗？”
宫千澈一双桃花眼微微的弯起，“有人用半阙舞蹈换来我相助，这是我对她的承诺。”
夜璃猛然闭上眼。
千雪羽。
“贺千影，千机变？”
宫千澈但笑不语。
夜璃按着头“虽说师父当年将贺千影分为两阙……但是千雪羽应该告诉过你，我不是不会千机变。”
“但是长公主不愿意在世人面前跳千机变不是吗？”
自然是的。
千机变……那可不单纯是舞蹈。
舞蹈一开始为了什么？
上古之时最开始是为了庆祝和祭祀。
祭祀的舞蹈往往比庆祝更要繁杂和严苛，千机变，就是祭祀的舞蹈。
千机变出，不为祷告就是送葬。
千雪羽的千机变，是为了她自己的葬礼么……
夜璃扯了扯嘴角。
“贺千影，千影乱，世间影影绰绰，万物纷呈如影乱；千机变，只言天机一变，万千因果凋零。”夜璃抬起头，看着天花板“她不只和你说了这些。”
千雪羽，她太了解了。
面上无欲无求，实际上和太后一样，是一个骨子里都透着骄傲的人。
“如你所想。”
……
千雪羽拨动西陵皇室之乱的那天，宫千澈就在她旁边，看着帝都的纷乱繁杂，千雪羽的手放在凤梧古琴上，弹奏着不成曲调的乐章。
“我的琴音不如她，她学什么都很快，师父只交给她千影乱，但我知道千机变她也只需要一小段时间就能学会。”千雪羽看着手中的凤梧古琴，道“凤凰栖梧桐……真不知道，这把琴是谁送到我这里的。”
“没想过是她么？”
“她不在意这些。”千雪羽的手按在凤梧古琴上“何况……我太了解她了，那可是一个骨子里都刻着忠义的人。”
“既是如此，为什么要选择这一条路？”宫千澈看着那凤梧古琴，问道。
“隐姓埋名的活着，不如轰轰烈烈的死去。就让我在西陵帝都城破的那一天给你跳千机变吧，为北辰的军队作为祈福。”
“北辰抛弃了你，为什么还要如此效忠于北辰？”
千雪羽看着自己的手，随即轻笑一声“抛弃？这若算是抛弃，那么对她来说北辰所做又算什么呢？岂不是要生生杀了她？”
宫千澈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北辰给了夜璃太多了，甚至高于这位真正的嫡出公主那么多东西，为何千雪羽还能这么说？
“与生父为敌，失去恋人，与天下为战……她保得住天下人，就是保不住自己，你说这可不可悲？”千雪羽淡淡的道“看着吧，这世上多得是流离失所的人，我能葬在一抔黄土中，是我的幸运。”
……
琴音响起，一身素白色打底长裙，外套一件华丽的鲜红舞裙，千雪羽画上极难得的精致妆容，看着能跑掉的达官贵族全部往东离的方向逃了，城中只剩下无法逃命的平头百姓和老弱妇孺，颇为感慨“原来这就是战争啊。”
北辰将她的护得很好，先皇也不曾让她上战场，她也没有那个本事，所以不曾见到战争发生时的荒凉与百姓的恐惧。
一座偌大的城，街道冷清的可怜，谁能想到若干个月前，这里还是天下第一商城？
千雪羽扫过这两侧的建筑，第一次发现这座冷清的厉害的城市，褪去了那层繁华的外衣，就像恶魔的嘴，随时能把这里面的人吞没。
秋风扫过落叶，卷起人心最深处的荒凉。
远远地，马蹄声的声音似乎踏着心里的战鼓点子，慢慢地靠近。
那一个模糊的黑点逐渐清晰，又逐渐模糊，淹没在群山环抱中，又消失在视线模糊中，像是一层层的波浪，打退了，浮起了。
“乐声。”明明四周没有任何的声音。
她却似乎周身还有着那乐具齐全的乐队一样，踩着点子舞动。
琴音在她快结束的时候响起，谁也想不到，被誉为圣朝第一斗舞上选，他的最后一部分千机变，无论是在难度，还是变换程度上其实都不如千影乱。
考验的是千机一变，此人的舞魂。
说起来是个很可笑很玄幻的东西，但是千机变本身就是贺千影最终的升华，需要千影乱的沉淀与变换方可体现千机一变之中的万千变换，以及返璞归真的最后奥妙。
琴音逐渐高亢，步子一点点的加速，千机变最后的结束与其他的舞蹈的收尾截然不同，没有和缓的节奏，也没有意味深长的收尾动作，它的走势甚至有些疯狂，千雪羽身上的鲜红色舞裙随着她的舞蹈自空中扬起，她飞身跃起，一个明明没有任何功力的女子，却将这一幕做到了极致的唯美。
鲜红色的纱裙飞扬在空中，素白色长裙的女子向它飞去，穿过那如血的纱幕，白衣飘扬，衣袂纷扬，鲜红色的纱裙缓缓飘落在城墙上，少女自城墙上一跃而下。
如同凤凰涅槃一般，又如同春回大地万物复苏，劫难尽过，身穿白裙的少女渡过那鲜红的遮掩，宛若浴火而生的凤凰。
“千雪羽！”
千机一变，万物复苏，她的结束，也是她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