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染站在夜璃面前，抬起头。
她一身火红色的大氅，墨发如同墨缎倾泻而下，一双微微上挑的眼含着笑意，不见阳光，却是一片潋滟，惊艳了一世的芳华。
美人如此，韵味方能溶骨入血，叫人一眼就无法忘却。
“殿下，臣女愿为殿下嫁入帝王家。”
夜璃将她提了起来，亲了一下她的额头，“所以还是生闺女贴心，看看本宫生的是什么小冤家，你要是本宫生的就好了，本宫一定把最好的全部都摆到你跟前，不过你不是本宫生的也没什么。”
夜璃拔掉宁染束发的玉簪，将自己头发上的白玉簪戴了上去“人人都说本宫最喜欢这枚簪子，这枚簪子可能对本宫来说有着不一样的含义，但是本宫不太记得了……”
宁染的手摸在白玉簪上，簪体是一片透骨的凉意。
“你比本宫幸运，看到乱世，却已经是我们打定的，本宫会把自己的东西统统交给你。能消化多少，却都要看你自己。”
宁染点点头，却是欲言又止的看着她。
“想说什么？”夜璃问道。
宁染犹豫很久，才将袖中的一个红木发簪从袖中偷偷地取了出来。
“这个……是母亲给我留下的，殿下能代我掌管吗？”
夜璃接过发簪，只一眼就笑出了声“是要送给你以后喜欢的人吗？”
宁染心一跳，居然忘了回应。
“好啊。”夜璃蹲下身，与她视线齐平，笑着捏了捏她的脸“本宫给你掌管，你看到喜欢的人了，本宫就还给你。”
宁染点点头，走了出去。
她走了，夜璃才有时间观察这根红木簪子。
倒不是这簪子有什么不一样的，这簪子对于夜璃来说，都算得上是简陋了。
只是，这簪子……
她好像想起了什么。
“召太医来。”夜璃对着隐藏在暗中的人吩咐道。
太医是连夜来的公主府，看着躺在床上面上已经没有什么血色的夜璃大吃一惊。
上前探了探脉搏，当即脸色一变。
“殿下这样多久了？”
夜璃垂眸“大概生了苏衍就这样了。圣皇那一掌，终归是我疏忽了。”
“不。”太医摇摇头“当时殿下的身体在昏迷中我等也诊治过，那掌风针对的分明就是殿下的孩子，殿下是不是将所有劲道归到自己身上了？”
在太医有些忐忑怀疑的目光中，夜璃轻轻的叹了口气“那能怎么办呢？总归是我的孩子呀。”
总不能让自己的孩子在肚子里就受到罪。
“是因为这个？”
“殿下在怀孕后有没有吃什么奇怪的药？”
夜璃摇摇头，除了一些正常的保胎药和补品，她就吃了……
夜璃闭上眼。“九宫丸。”
容晔啊容晔。
这个时候都能摆她一道。
该怎么说呢？
夜璃捏了捏手指“本宫现在的情况如何？”
“微臣医术浅薄，再加上殿下这脉相……怕是拼上我等所有本事，也至多能留殿下多活五年。”
五年。
夜璃重重的闭上眼。
“能探出来是什么原因吗？”
太医摇摇头“若是天下独那一颗的九宫丸，殿下吃了下去，无法探出，只能推断，殿下能撑到现在都是靠着一身功力强横，雪山神功对殿下的影响，还有这九宫丸……微臣虽然不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但是可否问殿下，您的精神可还好？”
夜璃迟疑片刻“是会时不时地失神。”
“那就是了，九宫丸中，确实是有让人精神错乱的药物，殿下部分记忆随着雪山神功大成和深化逐渐失去，不是什么大事，这是历代雪山神功大成者都会经历的事情。只是配上这九宫丸其中的药性，殿下的精神怕是……”
“说。”
“会错乱，很可能做出什么自己也不知道的行动”
夜璃沉默良久“其他的影响呢？”
“其他的就像殿下现在感受的这样，除了会偶尔的失神和心口剧痛，也就是日渐虚弱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到了后期，无药可救。”
夜璃抿唇“那你们就保住本宫这五年，这件事，不许和任何人说，明白吗？”
太医一顿，还是道“若是殿下不好好养着，按照以前的奔波来，至多能活三年。”
夜璃一愣，随即闭上眼“那就三年。”
她不能不考虑北辰的事情。
太医的眼睛微微泛红“殿下何至于此？”
夜璃握紧了拳“报应罢了。”
面对生死，大概没人能够淡定，她能如此，也不过是故作镇定罢了。
“……殿下，若是驸马大人的话，殿下的身体或许还有一线希望，天下无人医术能在驸马之上。”
夜璃睁开眼“苏奕？”
太医点点头。
夜璃想了一会，方开口“开药吧，本宫知道了。”
送走了太医，她躺在床上，看着床头的纱帷，脑海中是一幕幕琐碎的画面。
大概是九宫丸的影响，让她不若历代雪山神功大成的人一样记忆没了就是没了，她还能偶尔的被刺激起来一些片段。
这种会影响到人的情感或者记忆的药物和功法都是有些折磨人的东西。
夜璃忍受着噬心的疼痛，缓缓地攥紧了下面的床单。
——“……不信苏奕，也不信容晔……”
她撑着身体勉强站了起来，走到桌子边上，想要给自己倒一杯水。
——“过来。”
她想起来了。
她想起来了！
夜璃抬起手，手中冰寒晕出，一朵朵冰莲凝形。
茶盏中的水被全部结上了冰。
夜璃一屁股坐在地上，形容有些狼狈。
她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最后还是撑着桌子一点点站了起来。
“你这副样子……”
夜璃听到动静，看过去。
那是一身墨袍的青年，容颜是她熟悉的。
大概是太痛了，她挤不出笑容来，只能淡淡的看过去，唤了一声“苏奕。”
青年坐在她的床上，看着她这样痛苦的样子，没有动，眼底的冷漠冷得叫人难捱。
夜璃撞到了桌子，然后捂着心口，闭上眼。
“想到了什么？是我吗？”
夜璃一步步的退后。
“看来不是我了。那是什么？是想杀了我的回忆吗？夜璃，还记得你说过你喜欢我吗？”
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