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修拿着那封信的时候，一开始寻思着的，到底要不要亲手交到太后手上。毕竟凭着那个老女人对自己的痛恨，自己这封信刚拿出来指不定就会被她给撕碎了。
但是黄婉却是提议让她去交。
“太后娘娘虽然是个疯狂的人，但是她是个母亲。”黄婉道。
“若是皇上交给她，她或许会有点怀疑这封信是不是原来那一封，但如果是主子，她却不会怀疑。”
她最痛恨夜璃长公主，但从内心上讲，太后未必不最信任夜璃。
夜璃眯起眼睛。
这一点确实是自己忽略了，太后干了很多件坏事，好吧，自从自己知道这个老女人的事情开始，她就没干过好事。
可是无论她干了多少件坏事，有一点夜璃不能否认。
太后对自己的两个儿女，是真正用心的。
这世界上再疯狂的疯子，为了自己的儿女都会保有最后的理智。
夜璃捏着这封信，顿了一会儿。
“我一直感觉她其实不配当母亲的。现在想想，大抵是我偏激了。”
其实是她自己没有享受到她的母亲给她的多少关怀吧，所以才用最坏的眼光去看待太后。
寿康宫是一片凄清。
冷得不像话。
不只环境冷，现在的寿康宫……空气都好像凝固了一般。
夜璃走了进去。
内殿之中，太后在一个老嬷嬷的服侍之下一点点的喝着汤药，夜璃闻着那冲鼻的味道，皱起了眉头。
原来太后的身体都需要喝药了？
“你还来做什么？”
夜璃这才看到太后如今的样子，脸上一层层皱褶，活脱脱老了十几岁的样子。
如果说以前的太后还算是一个老当益壮的中老年妇女的精神大妈状态，现在的太后就好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下一刻就会断气一样。
夜璃声音淡淡的“给您昭瑰的书信。”
太后那双一直暗着的三角眼兀地放出一许锐利的光芒，就好像恍然之间回到了之前的那个太后的状态。
“给……给哀家……”
夜璃上前，将那封从未拆开的信笺递了上去。
太后咬着牙，浑身颤抖的，撕了好几次都没有撕开，一旁的老嬷嬷想为她撕开，却被太后猛然推开。
“滚开！这是哀家的昭瑰给哀家的！”
夜璃站在旁边，看着她一边哭一边在十几次失败之后，这位一生都奉行着端庄雍容的太后，连拿一封信的力气都好像没有了，最后还是用嘴撕开了这封信。
那样子有点恶心可笑，却叫人笑不出来。
她不知道千雪羽写了什么，只知道太后看完之后，大哭了一场，抱着这封信怎么都不松手。
皇帝过来的时候，太后已经泣不成声。
“哀家……哀家，皇帝！”
夜修看了眼神色冷漠的夜璃，再看看倒在床榻上哭成泪人的太后，倒也没去怪罪夜璃，夜璃是他带大的，他知道夜里的秉性。
何况能让太后如此情绪起伏的……
“昭瑰的书信，到了？”
夜璃默然。
夜修走向太后。
太后看着他，收了眼泪，将脸上的泪水擦干净了，声音有几分哽咽，但是依稀间又恢复了当初一国太后的威严雍容“哀家已经年老了……便去往北山行宫修养，日后这后宫大势……”
太后咬着牙，看向夜璃“全权交给长公主夜璃！”
夜璃看向她，一双眸子有几分错愕。
那封信里面到底写了什么？
能让太后亲口说出这样的话？
就算是皇帝怎么劝，都没有规劝成功，千雪羽一个常年不在太后身边的女儿……
“但哀家要你发誓！夜璃！你不是我北辰皇室的嫡系之人，哀家不相信你！”
夜璃看着她“太后要夜璃如何发誓？”
“永生永世不得背叛我北辰！若有违背……生不为人，死不留尸，丈夫不忠，儿女不孝，六亲断绝，九族不录！”
夜修愕然的看着太后“母后！”
这样的誓言，怎么能发？
这是要夜璃活着是生不如死的孤家寡人，死了也是没有归依之处的孤坟野鬼！
夜璃她本就不是北辰皇室的人！已经为北辰做的够多了！
“哀家的昭瑰永不入皇陵！”太后说着说着那一份颤音又隐隐出现。
“不必如此！”夜璃打断太后后面的话“当年昭瑰离开北辰皇都，辰月已立下誓约。再下一次又何妨？我辰月长公主夜璃此生此世永不背叛北辰，若有违此誓，生不为人，死不留尸，丈夫不忠，儿女不孝，六亲断绝，九族不录！”
太后捏着信纸的手倏然松开“哀家不日即将动身前往北山行宫！”
夜修看着她，又看夜璃“母后何苦？”
太后凄然看了他一眼“皇儿……此乃伤心处！”
夜修愣住了。
夜璃出了寿康宫，只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
“殿下。”
“你说千雪羽究竟给太后写了些什么？”夜璃问道。
能让太后转变那么大的，连千雪羽这个女儿永不入皇陵都说出来了。
“大抵只有雪羽姑娘和太后知道了。”
……
夜修捡起那封被太后泪水氤氲的有些模糊的信，看清上面的内容，瞳孔一缩，看向太后。
“母后！”
知道了夜璃真正的身份，还要她发这样的誓言？！
若是夜璃违背北辰……就是违背誓言，若是夜璃不违背北辰，那就是不孝！
太后这一招釜底抽薪，彻彻底底将夜璃所有的退路都断了个干干净净！
“哀家知道你喜欢她。”太后声音带着几分疲惫“可是她眼里可曾有你？”
夜修一愣，随即面色有些僵硬，下意识的问道“母后在说些什么？”
“事到如今，皇儿以为你还骗得了哀家？你是哀家的儿子。”
太后半笑半哭的道“你一直不肯充盈后宫，不肯立后，哀家知道你要做什么。只是哀家不甘心……哀家的丈夫，爱上了帝华，哀家的儿子，爱上她的女儿……报应！都是报应！”
夜修震惊的看着太后“母后原来对父皇……”
他一直以为太后对先皇没有感情的，但是如今听到太后的感慨……
太后对先皇的感情似乎并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只有联姻之间的相互利用。
太后抚上夜修的脸，轻笑道“哀家这辈子，有你这样的儿子，有昭瑰那样的女儿，也算是对得起先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