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过无数种千雪羽离开自己的方式，就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她一身素白色的衣裳，彻底的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
“千雪羽！”
远处的琴声骤然悲怆起来，好像在为千雪羽的死弹奏着一曲哀歌。
夜璃走到千雪羽旁边。
她一身素白色的长裙被鲜血染的殷红。玉白的容颜之上是极为精致的妆容。
夜璃跪在她旁边，抬起手，触向她的脸。
“千雪羽，你醒醒，我带着北辰的军队来了，我来接你回家了。”抬起的手在接触到千雪羽冰冷的身体时，骤然收了回来。
“千雪羽。”夜璃双膝跪地“你说过……”
这是报应吗？
当初她用手段将千雪羽送了过来，这姑娘用死回答了她的愧疚。
“我们一起回家啊，北辰的军队来了，你在这里躺着干什么呢？”
那么想看到北辰家园的人，现在倒在地上，只剩下她一个人，看着这人去城空的帝都，空余悲哀。
“太后很想你，很想你很想你，你的兄长也说了，会带你回去。”夜璃抱起她的尸体，她身下还有些温热的血液彻底模糊了夜璃的视线。
“你这样算什么？把所有的事情都丢给我吗？你们这都算什么？！”夜璃抱着她，低沉着嗓音，声音一点点的扬起“算什么？云轻水死了，娘亲走了，父亲也不再了，都算什么？！”
这世上真的那么不让你们留恋吗？
“你醒醒。”夜璃摇了摇她的尸体，却兀地听到一阵环佩敲击声。
她低下头看过去，泪如雨下。
千雪羽的腰上挂着两枚玉佩。
——“琛。”
“琛是美玉的意思，阿琛，你是天下间的至宝。”
——“璃。”
“大梦一场，就是琉璃一生了。”
“千山雪尽，羽落尘灰，阿璃，这就是我的命。”
“大抵是要他看看……戏子也有情？”
“妾愿魂断处，为我北辰坟。”
妾愿魂断处，为我北辰坟。
夜璃握着那两枚玉佩，哭的声嘶力竭。
“我错了，我错了。”
再来一次的话，她什么都不要了，不要这皇位，不要这天下，不要那所谓的父母疼爱，也不要什么能主导自己的命运了。
碾落如灰的命运，至少不会让你亲眼看到最在意的人一个个死在自己的手上，至少不会明明手握天下权势，却留不住一条性命。
“阿琛……”
不远处有马蹄声阵阵，是北辰的军队赶到了。
他们还未赶到近前，就听到他们十余年来从未在将士面前落下一滴泪的长公主抱着一具尸体泣不成声。
花影看清了那道人影，眼前晃了晃，整个人都感觉有些失重。
她的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绷断了。
花影知道，夜璃的又一根精神支柱，崩塌了。
她的精神世界从云轻水死了以后就开始恍惚不定，在帝华长公主和宋子书的接连逝世之后更是天摇地动，现在，只剩下分崩离析。
苏奕在南宫与圣皇对峙，苦苦挣扎。
现在连那个可以告诉她“你还有我”的人都不在身边了。
军队没有人敢上前。
并不因为这泪水就看轻了夜璃，即便他们隔得再远，也能从长公主身上感受到那铺天盖地的，汹涌的悲哀。
“传我的命令。”
寒风阵阵中，少女的声音沙哑坚定。
“传本宫的懿旨……”
夜璃握着两枚玉佩“将昭瑰长公主以帝国北辰公主之礼下葬！”
昭瑰长公主？
所有人都看向夜璃怀中的尸体。
不明所以。
他们是不知道当初还有一位昭瑰公主的。
花影动了动唇“殿下……”
这样是不行的，根本没有人知道昭瑰公主的存在，何况她在西陵做的又是下九流的戏子行当，怎么能再公诸于天下人北辰的公主成了西陵的戏子？
要知道就是因为昭瑰公主这个身份，才没有人会怀疑堂堂最强帝国的嫡出公主会成为一个别国戏子。
这要是传出去，对北辰国威……
“传本宫的懿旨……”夜璃捏碎了手中的“璃”字玉佩。
“将昭瑰长公主以北辰帝国长公主之礼下葬！”
一字之差，谬之千里！
如今北辰长公主的身份……仅次于帝皇！
“殿下！”这下不只是花影了，连最前排的将领都不能认同了，纷纷下马“请殿下三思！”
虽然他们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但是他们北辰帝国怎么能忽然出现一个公主身份的女人？
即便是一个死人也是一样的！
夜璃抱着千雪羽的尸体，站了起来，身形有些摇晃，在寒风烈烈中有些萧索。
她抱着千雪羽的尸体，缓缓地朝着北辰的军队鞠了一躬。
北辰的三千骑兵都惊到了“殿下！”
长公主这是在逼他们吗？
夜璃闭上眼，看着千雪羽淡漠的侧颜，忽然放声大笑起来“终究是我输了！”
“我不是北辰嫡出的公主！”夜璃缓缓的道，这一次连称呼都变了“这位……才是太后与先皇嫡出的，亲生的，北辰真正的嫡出长公主！”
“殿帅在说什么？”有人看向夜璃，以为她已经疯魔。
“本将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我是当年帝华长公主的女儿，太后将我与昭瑰调换，父皇为了谋夺西陵，要选择一个皇室之女潜伏到西陵……我这个假的公主因为能力被留下了下来，真正的公主以一国公主之尊来到西陵……化名……千雪羽！”
四下哗然。
可没人再敢开口。
天下第一舞姬千雪羽，西陵第一美人，天下四大美人之一，天下所有职业中身份最低贱的戏子，她是天下第一帝国北辰帝国真正的嫡出的公主。
她才是四大美人中出生最最高贵的啊。
“殿帅……”有人开口“无论如何，殿帅始终是我们的殿帅！”
带领他们崛起的是夜璃，将北辰发展起来的是夜璃，整顿朝纲，稳定时局的是夜璃，平定战乱，给北辰一个太平盛世的还是夜璃，纵然没有北辰长公主这一层光芒，她也是北辰毫无争议的殿帅！
“我算什么东西？”
夜璃抱着千雪羽的尸体，缓缓朝着远方走去。
“我无情无义，数十年养育之恩换来我算计走了他们真正的嫡出公主；我不忠不孝，妄想以他国血统谋取北辰帝国，亲手踏平宗国江山，迫害父母，害死亲父，生母离去；我不悌不恭，几次三番对帝皇出手，朝堂贤臣半数毁于我手。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悌……我算什么东西？也配这一声殿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