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家茶馆，齐整的茶具规矩地摆在楠木桌上，侍者泡好一壶新茶，斟了两杯放在二人面前。
林宇昂对侍者道：“多谢。”
侍者会意，收拾了茶渣，起身离开。
许赫之不懂行，学着电视剧里曾经看过的饮茶模样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入口有些涩，不难接受，他又饮了一大口，醇烈的苦味在舌尖汇聚，冲的他闭了闭眼。
他刚才整个周穆庭大眼瞪小眼，林宇昂便约他单独出来喝茶，正好许赫之也早想和他谈一谈。
“不好喝吧？”林宇昂抿了一口，放下，“老周最爱喝的就是这种毛尖。”
许赫之喝水吃饭向来快，又饮了一口，杯中已见底，“回味挺甘甜，还行。”
“老周这个人就像这毛尖，初见觉得还行，若你想跟他交往的深些，他的轴脾气就能劝退你，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许赫之当他早就知道他们之间的事，以为他来做说客，“我与教练之间，已经跟他说明白了，不会给他，给战队增加负担的。”
林宇昂心道，这二人之间果然有事。
此时已经半夜，许赫之有点想睡觉，都说茶能提神，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像喝酒一样一饮而尽，“林老板，聊聊别的吧。”
看他这侧耳倾听的样子，林宇昂也不再装，难得正经道：“那天我们聊的是于淼，不是故意把你和他比较，老周跟于淼之间具体怎么样，我不清楚，老周没跟任何人说过，下面我来说说我跟他的关系。”
“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老周捡他的时候我们都不知道这层关系，看他流落街头可怜，人肯上进又讨喜就把他留在了战队，可能他不甘心一直当替补，设计了老周，之后老周就退役了，再然后，我才知道这层关系。”林宇昂手法娴熟地又泡了一壶。
许赫之没有问他为什么跟他讲这些私事，而是面色不善地看着林宇昂道：“他作为替补，不可能说把教练挤掉就挤掉，况且，以教练的水平，不是那么容易被打败，当时KING里面还有人跟于淼一伙，又或者说你们这些剩下的队友都是同谋。”
林宇昂感叹了一声他的敏锐聪慧，道：“不是推卸责任，出事的时候，我可没倒踩一脚。”
“你只是袖手旁观了，对吧。”
既然都聊到这个份上，许赫之想抓住这个机会，再多了解一点。
“你是不是觉得我挺不讲义气的？”被人一眼看穿，林宇昂坏坏地笑了一下，接着说：“KING的大股东林睿腾是我老爹，你兴许见过，当时他就给了我一句话，他说，老周的职业生涯该结束了，这件事底下闹得再凶没有用，我以为于淼跟他们达成了什么利益约定。”
只要资本层插手，底下人再怎么闹都是于事无补。
“但我没想到，老林他是为了这个视而不见半辈子的私生子，要知道是这样…”
要知道是这样，他就算跟家里撕破脸，也得拼了力气保住周穆庭。
许赫之仿佛看透了一般，轻飘飘道：“就算你知道了，也未必会保教练，若是你们同心，哪怕有一个人出个声明，教练也不会被黑的那么惨。”
显赫的家世与朝夕相对的队友，对没心没肺的林宇昂来说，根本都不难选。
林宇昂像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呵呵”两声，嘲讽：“你以为全天下就你许赫之对他是真心的？哪怕不算我，老胡为了证明他没有打假赛，跑了三四个国家，到处找多年没了音讯的老教练，想让他出证明，张小海在赛场上摔手机甩脸子罢工不干，骆尧向来不掺合事，却当面拒签了续约合同，险些就被踢出战队。”
一双桃花眼仿佛酿成了烈酒瞪着许赫之，还觉得不解气，加了一句：“初来乍到还敢大放厥词，你懂个屁！”说完，嫌弃地将眼睛移开，假装认真地研究着杯具上的图纹。
许赫之知道自己莽撞了，但没道歉，他就是觉得这些人都欠周穆庭的，仰头毫不畏惧地看过去。
二人本是喝茶，是雅趣，这会儿像狂饮了三大杯似的，气氛剑拔弩张。
“跟你这个未经人事的小年轻没什么可解释的，爱信不信吧。”林宇昂转着小茶杯，继续呛他：“再说了，你是不是真心为他好，还有待考证，衷心表的越快，去的也越快，前边儿那么个活生生的例子，我们对你谨慎些，也是怕老周受伤害，难道有错？”
背后说人小话还有理了，许赫之没急着反驳他的话，而是直抒胸臆：“你是我的衣食父母，金主大人，谁敢说你错？你们哪怕看我浑身不顺眼都没关系，但有一点，我跟你们是一样的，就是不希望教练再收到伤害，”
“巧了，我也觉得咱们就这一点有相似之处，不然就凭你偷听高层讲话一件事，便可以让你滚蛋，你好生地感激老周吧。”林宇昂这一张嘴硬是能颠倒黑白，可谓不一般地厉害。
“我自然会用心对他，”许赫之看了眼林宇昂手上的杯子，收回眼神后切入正题，“那你们有想过怎样给老周平反吗？我可不想很多年后一提起Hunter，大家想起来的都是这些乌七八糟的事。”
林宇昂像是对杯子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本质上因为他不想看许赫之，“想过，且略有拙见，电子竞技一切都是凭实力说话，想要为老周正名，第一件事就是咱们战队得厉害，这个厉害不能是普通的厉害，得是一声惊雷，震动整个电竞圈，然后，咱们人员得有人气，有了人气就会有大批粉丝的支持，那么有朝一日网上的口水战便有了根基，还有得找机会，让老周实打实地露出实力，只是他如今年龄渐长，手速和反应只会一年比不上一年，所以最后一条最难办。”
听了这一大段话，确确实实对周穆庭好没错，许赫之敏感地品出不同的意味，侧着脸看着他道：“你要的这些，为老周正名怕只是其中一部分好处，更多的是为了NSD的利益吧。”
林宇昂并不否定，“一件事做好若能同时达到多条目标岂不是更好？况且，你我所谋其实是同一件事，NSD好了，老周就作为NSD的排面面对众人，到时候流言自然不攻自破。”
许赫之听懂了他的意思，也认可他说的话：“话是如此，若是能共创佳绩自然是好，只是有一点，往后抉择时，还请你，好好考虑考虑教练的利益。”
林宇昂端起总裁范，泛泛道：“最为老板，我一定会尊重每个队员的权利。”
他生的显小，强行扮成熟像年少登基的皇帝，怎么看怎么不靠谱，许赫之应了一声，为回报他刚刚呛他的事，恶趣味地说：“我用的杯子有那么好看吗？”
林宇昂顿时停住手，扫视了一眼桌面，然后默默地放下在手中已经摸热的瓷杯，对着他笑了笑，眼里似有娇艳的桃花在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