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赫之险些被他这句话气到心梗。
这又不是八十年代“别管我，你快走”的狗血剧，当下性命攸关，许赫之来不及计较，也不征求周穆庭的意见，伸手一捞，把他扛到背上。
不容置喙地命令道：“教练，要么咱俩一块在这儿殉情，要么你就抱紧我，咱俩一块走。”
许赫之平时无论对谁说话，都极少露出攻击性，他总想让别人心甘情愿地接受他的观点，所以态度不能太强势。
但眼下，他带着从未有过的决然，哪怕周穆庭再反对也无济于事。
周穆庭没有犹豫，一手扶住他的肩，另一手结果湿毛巾帮许赫之捂住，道，“走吧。”
19层，许赫之得靠着两条腿跑下去，身上还得背着周穆庭，开始的九层楼他走的很快，到了第十层，他的呼吸开始乱了。
过于激烈的运动闷出一身虚汗，但他没有停下，又过了五层，许赫之的心跳似乎已经超速。
此层还没有烟雾，周穆庭担心许赫之喘不过气，把毛巾松开。
许赫之一边跑，一边喘着粗气。
终于到了F1。
“放我下来。”周穆庭知道许赫之累坏了，“你牵着我。”
第一层暂时是安全的，许赫之将周穆庭放下，扶着扶手弯腰喘气，一张脸涨的通红，周穆庭轻轻抚着他的背。
物业的人此时进到楼栋里来，看到二人，连忙道：“二位是几楼的，楼上什么情况，可有人受伤？”
“我们是1902的，1901正在装修，应该是材料引起的失火，现在应该还没人受伤。”周穆庭说了一遍现场情况，而后问物业经理，“怎么不鸣声报警？”
物业经理眼神闪烁，被许赫之捕捉到，刚才的烟雾报警器没响，现在的鸣声报警器也没响，碧水清潭的整体装潢是不是有问题？
“鸣声报警器我们已经打开，可能被火给烧坏了，我们的工作人员已经在挨户电话通知，两位先到物业处休息一下吧。”
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确定了心中想法，许赫之道：“不了，周先生眼睛受了伤，我现在要带他去医院。”
一听到受伤，物业经理有些慌了，吩咐身旁的女助理道：“那别等了，小李，快送二位业主去医院。”
女助理突然被cue很为难，但领导的命令她不能不接，“那个…何经理，怎么去啊？我没有车。”
“没有车你不会打啊！什么都不知道干要你有何用！”物业经理此时本就慌张惊怒找不到发泄点，当即对女助理发作了一通。
许赫之看到这一幕怒急攻心，周穆庭眼睛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哪容得这些人在这啰哩啰嗦，“我有车，周先生这情况不能等，劳烦这位女士跟我们一起去，以后也好有个证明。”
业务经理此时也没折，这一遭看来躲不过去，只能是许赫之说怎样就怎样，“好好好，你们去，以后医药费我们会负责，小李，还不快扶着这位业主，路上一定要照顾好他。”
小李正准备上手，许赫之面色不虞地将周穆庭搂到身侧避开她的手，弄的小李一时尴尬，手也不知往哪放。
小李本想让周穆庭跟她一起坐后座好让她履行一下照顾的职责，结果两人很有默契地没理她，许赫之一手挡着车顶边缘，另一手扶着周穆庭坐好，再弯腰给他系好安全带。
小李不知所措地坐进后排。
本来她可以不用来，但许赫之存了个心眼，他们二人没受外伤，眼睛这事如果没人证明，往后若是闹大了，碧水清潭物业为了逃避责任说不定会不认，带个人在身边总归保险些。
许赫之心里着急，没控制住脚下油门力度，车在马路上狂飙，周穆庭坐在副驾上，握了下许赫之挂档的右手，缓声道：“我没事，慢点开，别急。”
怎么可能不急，眼睛的毛病可不是小事，那火仿佛烧到了许赫之心里，他闭着嘴，一句话不说，但还是听了周穆庭的话，脚上松了些。
从刚才他说完那句让他先走的话，许赫之便有点上头了，也许是气他，也许是担心他，总之他现在心气不顺。
“赫之，别担心，会没事的。”周穆庭的声音如同往常一样，平缓安静，好像现在他的眼睛一切如常，并没有出问题。
许赫之心头正攒着一股劲，正是这股劲儿让他不至于被内心的担忧惧怕所打倒，声音带着点点央求近乎颤抖，“别说了，教练，别说了…”
他不想说话，颤抖的语调会泄露他的恐惧，他平生第一次经历火灾，刚才的一切反应几乎都是本能，就像现在只知道按车载导航驾驶一样，他的大脑，在周穆庭说眼睛不好了的那一刻，几近挂机。
小李感觉出两人间不同寻常的亲密，不像普通朋友，倒像是恋人，那个年轻的长的挺清秀，凌厉的眼睛里透着凶光，倒是那年长的，不发一语时看着怵人，不过听他言语宽厚温和，不像爱为难人的，而且年轻人似乎很听他的话，看来之后求情还得找年长的这一位，这么一想，心里便有了数。
到了医院，许赫之将周穆庭扶下来，相扶相握的两只手十指紧扣，周穆庭干燥温暖的掌心，带给许赫之无声的安抚和鼓励。
而这份鼓励恰似一针强心剂，让许赫之险些虚浮的脚步稳了下来。
急诊医生给周穆庭做了基础测试，道：“病人这种情况应该属于强光照射后的短暂性失明，可以用神经营养药物和改善微循环的药物来改善。”
“可以改善就好。”小李轻呼一口气道。
许赫之一颗心还没放回肚里，医生又道：“强光照射本可以自行回复，但病人有严重的视疲劳症还伴有结膜炎，具体结果还得等明天门诊那边上班之后做完详细检查才能知道。”
许赫之手颤了一下，连声问：“有多严重？会怎么样？”
医生推了一下眼镜，“能理解您作为家人的急切焦虑，具体情况还得做完全部检查才能知道，我现在只能说病人眼睛损伤严重，最差就是长期视模糊，伴有迎光泪等问题，我先给病人开药，看打针用药后能不能缓解。”
损伤严重，长期视模糊…
许赫之被医生的“病人”二字弄的提心吊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