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不等许母叫，许赫之就被热醒了。
被子是一床空调被，不透气的，闷着睡了一晚上，加上空调温度高，硬是给他闷出一身热汗。
许母进来叫他的时候，他正脱着已经汗湿的上衣。
许赫之就这么光着膀子去卫生间冲澡，许母叹了一句“没长大的孩子”，将换下的衣服还有沾了汗渍的被套，枕套都拆下来准备等许赫之洗完澡再洗。
又在衣柜里找出那套之前许赫之高中参加演讲时买的黑西装白衬衣黑领带，她忽然想起，许赫之没有合适的西裤，之前都是穿黑色牛仔裤凑数来着。
这会儿许赫之洗完出来，看许母十分焦急，问：“怎么了？”
“之前就说给你配条西裤你总不愿意去买，现在没裤子可怎么办？”
许赫之不以为然道：“那就跟之前一样穿黑牛仔裤啊。”
“那怎么能行，那样领导还不得认为你不重视这份工作啊。”许母急得前后跺脚，忽生一计，快步走到自己房间，把许父的裤子都翻出来，许父也多年没买正装，唯一看的过去的就是一条黑条纹老式直筒裤。
许赫之按许母的吩咐一样样地穿好，看儿子穿戴整齐，也不管好不好看，许母不断说着：“挺好挺好。”
因为洗澡还有找衣服耽误了时间，许赫之拿着两个包子便赶着去坐前往唐氏集团旗下的分公司的公交。
这家分公司名为融腾，许赫之在公交车上搜了一下公司的背景资料，这两年因地产业纷纷将投资重点从市中心挪到了郊区的开发，融腾是第一批极有远见地在S市郊区动土的企业。
在许赫之的记忆中，这里原本是鸟不生蛋的荒郊野岭，如今高楼林立，放眼望去，商场，娱乐城，美食中心应有尽有。
走进公司，许赫之跟前台工作人员解释了来意，经过确认后，直接被带到了销售部主管的办公室。
主管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性，头发梳理得干净利落盘在脑后，眼底有藏不住的敏锐犀利。
“你叫…许赫之？”
被人盯着总有些不好意思，许赫之手贴在裤缝边摩挲道：“嗯，是的，您好。”
“我姓虞，是融腾的销售经理，你的工作任务就是定向销售碧水清潭小区的房子，工作地点就是碧水清潭的营销中心。”
许赫之一字不落地仔细听着，等着虞经理再讲下具体工作安排，工作时间什么的，却没等到下文。
“那个…请问我工作时间是怎样安排的，还有我之前没什么经验，有没有培训什么的？”许赫之第一次应聘工作，有些摸不着头脑，总觉得哪里不对。
虞经理没看他，当着他面旁若无人地打开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开始专注工作，许赫之不知道上司是几个意思，只能笔直地站在原地，过了一会儿，虞经理瞟了他一眼，问：“怎么还不去工作？有什么问题多向同事咨询。”
许赫之确实是初入社会，没有经验，但是他不傻，隐隐察觉到虞经理对他并不友好。
领导大于天，只能领导挑他的错，他可不能埋怨什么。
走出办公室，许赫之站在门口，公司里大家都在忙着各自手头的工作，他不好意思开口打扰。
刚才虞经理说他的工作地点是碧水清潭的营销中心，许赫之在手机上搜了营销中心的地址，距离这里不过几百米。
三伏天里日头正盛，附近没什么阴凉遮蔽物，阳光直射许赫之脸上，走到目的地的时候，脸已经被晒得通红。
他报了自己名字，又解释自己的来历，前台拿出一张表让他登记，许赫之欣喜自己找对了地方。
看来人大汗淋漓，面红耳赤，穿着一身极不搭配土到极致的正装，销售和前台都在极力憋笑。
刚才招呼他填表的张小敏跟他讲解了工作要求，以及一些基本的话术。
碧水清潭一期的房子早已抢购一空，现在主要推广的是二期三期。
待有人进来咨询房价时，许赫之就坐在一旁听其他的销售怎么讲，因为二期三期的地段没有一期好，所以在讲解的时候，要避重就轻，重点突出周边配套设施齐全等特点。
虽然开始的时候，大家都有点看他笑话的意思，但看在他学的仔细，又是温驯不爱多话的性子，因此，他在一边旁听也没说什么。
中午吃饭的时候，大家商量着一起点外卖，许赫之想着自己初来乍到，又向人学了一上午，怎么也得表示一下谢意，便主动提出请客。
他平时的打赏费都是及时结算的，攒了这么久都没用，手头还算宽裕，同事们几番推脱拧不过他，很客气地点了一般的快捷套餐。
观察一上午，看他是个会来事的，主管王姐把他单独叫过去说：“小许，你下午自己坐一个工位，有客户来了就按宣传册里跟人介绍，有问题再找我。”
许赫之十分感谢王姐给的机会，连忙应了，飞快吃完饭，找个空位，逐字阅读展台上的宣传资料和小册子。
可销售工作不像考试应考，哪怕他把自家房子的特点背的再熟，有些关键问题他还是回答得没有技巧，以至于一下午只有两个客户留了他电话。
到了下班时间，王姐特意过来看他的工作情况，了解一番后，鼓励道：“第一天就能有人给你留电话就很不错了，再接再厉，还有今天晚上去买套合适的衣裳，咱们这一行也是靠门面的。”
被领导夸了，许赫之自然是高兴的，表示自己一定记着去买衣服，跟大家依次道别，许赫之想着自己待会儿去哪儿买衣服，这时一个电话打进来。
“今天要跟几个大客户在公司旁边的餐厅吃饭，你跟着过来，到公司楼下打个电话。”
突然受到大领导虞经理的垂青，许赫之有点受宠若惊，对着反光玻璃整理了一下衣服，确实整理不出个花来，心想着等会儿吃完饭一定要去买套好正装。
许赫之在路上给许母打电话说自己不回家吃饭，忽然想到，自己今天答应粉丝要提前开播来着。
可是眼下都到餐厅门口了，也不好再说要回去的话，希望今天饭不要吃太久。
这般打算着，他和虞经理走进预订的包间。
包间里，客户们已经到了。
“虞经理，竟然迟到，不给面子啊。”光头的钱老板笑道。
“您的面子比天大，哪用得着我给，还不是等这小子去了。”虞经理说着，露出一个身位，让许赫之站到跟前来。
“哟！这哪里的小朋友，长的真出挑，来过来坐。”面色黝黑叼着烟的赵老板伸手就要来拉他。
许赫之哪里经历过这个，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他不想过去。
“这是我们公司新来的销售，今年才十八。”
“喔？十八呀，比你都年轻呢，长的也比你俊。”光头老板对自己带来的男孩调侃道，男孩看了眼许赫之，没回嘴，只羞涩地笑了笑。
虞经理扶着他肩让他挨着那个抽烟的老板坐，许赫之的另一边是一个涂着烈焰红唇卷着大波浪的女郎，而虞经理自己坐在了一个带着无框眼镜的老板旁边。
位置就这样坐定了，点完菜便是倒酒，坐在对面的年轻人熟练地开了几瓶酒，虞经理站起身，夺过年轻人手里的酒瓶，给几位老板倒上白酒，又给自己和许赫之倒了杯红酒，站起身道：“刚才来迟了，自罚一杯给各位赔礼了。”
那位一直不发言的戴着无框眼镜的林老板抓住了她的手腕，压下她的杯子，朝许赫之抬了抬下巴。
虞经理立刻会意，笑着对许赫之道：“来，小许，替姐姐喝了这杯酒。”
许赫之没言语仰头喝了。
“挺不错啊，小伙子，再来一杯。”赵老板道。
卷发女郎马上给他倒了杯红酒，许赫之这回没动，场面即将冷下来的时候，虞经理笑道：“小伙子哪里见过这世面，赵老板先饶了他吧，要不我替他喝了这杯。”
赵老板只当虞经理就是作为前辈客气客气，再说酒桌上哪有女人替男人喝酒的道理，当即接下话茬儿道：“虞美女都这样替你说话了，你不谢她一杯？”
话都说到这份上，许赫之不能不给面子，喝了一大口就剩了个杯底，扫了眼众人，貌似大家都不太满意，只好在众人的注视下把剩的一小口也勉强吞了下去。
他这会儿是彻底明白今天这事儿恐怕不单单是吃顿饭认认人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