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圆终究是个小孩子,童言无忌,心里想说什么,张口便来。他哭道:“娘,阿姐真的不在了!你不是亲眼看见了吗?!还是我们一起送她入土为安的!”
这又是怎么回事?
宋砚讶然道:“不是说消失不见了吗?怎么又……”
圆圆抹了把眼泪,哽咽道:“阿姐是不见了,可是后来没多久,便有上山的猎户打猎时,在一处草丛里发现了红嫁衣的边角。那个猎户扒开草丛一看,里面躺着的就是我阿姐!她身上的衣裳破烂不堪,村里的人都说她被人玷污了。阿姐的尸首抬回来时,娘说要仔细清洗一番,为她换上整洁的衣裳,体体面面地下葬。当时我不小心瞧见了,阿姐的脸上有被人扇巴掌的指痕,而且她的腹部被人用刀狠狠捅进去,娘抱着她时,一手的鲜血!呜呜呜,好可怕!后来过了一段时日,村子里又有人嫁姑娘了,娘本来好好的,什么事也没有,结果晚上不知怎么出去了,正巧又撞见那户人家的红轿子,然后回来就这样了。”
圆圆紧紧抱住妇人,乞求道:“娘,我们回去好不好?!”
齐婉君大笑起来,神情又癫狂了几分,她双手箍着圆圆的肩膀,狠狠瞪了他一眼,厉声道:“胡说!你阿姐昨日还托梦找我,说她一个人好孤单,让我们去陪她!”
圆圆哭着摇了摇头,这个举动更加刺激了齐婉君,她扇了圆圆一巴掌,又大笑几声。突然,揪住圆圆前衣领子,拖着他飞快往断崖边跑,然后飞身往下一跳,眼神空洞,嘴里念叨着:“鸢儿,娘来陪你了,别怕。”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宋砚来不及多想,纵身往前一跳,一把抓住圆圆的右脚,只听得“呲啦”一声,圆圆的衣领被扯破,独有齐婉君一个人,往断崖下坠落,从一个小点,缓缓消失不见。所幸,圆圆还好,被宋砚成功抓住了,没有掉下去。然而,不幸的是,断崖边的地面不稳固,很松软,一个少年加孩童,两个人的重量承受不住,二人不受控制地齐齐往下坠。好在关键时刻,赵锦扑了上来,抓住了宋砚,手中的软骨长鞭往上一套,绕了几圈缠在断崖边的一棵老树上,几番惊险波折后,三人总算是平安无事,一起坐在老树下喘气,方才实在是太过惊险。
赵锦有点生气,他看着宋砚,难得带了点脏话,斥责道:“宋砚!你没长脑子吗?!”
宋砚笑道:“我这不是事发突然嘛!谁能想到这人如此癫狂,连亲生儿子都要带着一起死。他才这么小,以后的日子还长,若是因此无辜丧命,我若今日见死不救,会良心不安的。况且,即使我不救,你不也会扑过去嘛!到时候,恐怕这样说的人就成我了。”
赵锦恼道:“你还好意思笑?”
宋砚忙摇头,收住笑,正色道:“现在怎么办?这个小孩……”他看向杜袁,问他,“你的小名是叫圆圆对吧?”小孩点了点头,眼角还挂着泪痕,却迟迟不肯掉落,硬生生憋着难受,见状,宋砚忍不住摸摸他的头,叹口气,“好了,别怕了,都过去了。没事的,没事的。”
赵锦蹙着眉,似是在思虑这个可怜孩子的着落,宋砚突然想到什么,他悄悄瞥了眼身旁的人,又快速收回目光,又瞥他一眼,反复了几次,欲言又止。
赵锦道:“吞吞吐吐像什么话,说。”
宋砚讨好笑道:“那什么,赵郎啊,左右这个孩子这么可怜,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到合适的去处。你看啊,从方才的话里可以看出,他是个明事理的孩子,不会很麻烦的。不如……”他瞥了眼赵锦,小心翼翼说道,“我们把他带回去暂时养着吧?等过了些时日,有合适的着落,再送走也不迟,对吧?你看,他还这么小,又受了惊吓。”
一时沉默不语,隔了一会儿,赵锦哼了一声,才道:“走吧。”这话的意思,就是答应了。果然,他还是很好说话的。赵府里的人说的都不恰当,明明就是有求必应,仔细想想,哪次宋砚求他,他没答应?不过,跟着他们回去与否,还是得看圆圆的意思。
宋砚柔声问他:“圆圆,你想跟我们回去吗?”
圆圆望了眼断崖,垂下眼睑,轻轻点了点头。他是有家可回的,可是,阿姐走了,娘也跟着一起去了,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他什么都不会,自己做饭连灶台也够不着,而且,从小到大娘和阿姐都很疼他,没让他干过活,他不会做饭,没办法照顾自己。又出了这样的事,街坊邻居都传开了,一定会对着他上下指点,说不定还会指责他阿姐失了贞洁,辱骂娘是个疯寡妇,骂他自己是个灾星,克死了家里所有人,是天煞孤星的命,就他一个人活着,因此避着他。那么到最后,他会活不下去的。他不能死,一定要好好活着,带着阿姐和娘那份好好活下去,终有一日,查清楚事情的真相,不让她们死的不瞑目。一定要找出害死阿姐的人,让他拿命来偿还。
三人又休息了一会儿,这才回东院。正巧撞上来找赵锦的赵文均,他见宋砚手中牵着个小孩,眼尾红红的,像哭过一样,生得也不错,极为可爱,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颊,打趣道:“好精致的小娃娃,你们从哪儿带回来的?”又狐疑地盯着宋砚,“不会是你的孩子吧?”
宋砚哭笑不得,便将方才发生的事捡重要的告诉他,听得赵文均瞪大双眼,再看向圆圆时,不由得带了一丝怜悯,叹口气道:“唉,真是可爱又可怜,命苦啊!”说完,又忍不住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问道,“你们打算养多久?总不能一辈子吧,人家自己有个家的,而且他难道没有亲戚吗?譬如大姨舅舅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