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缓缓起身,冲他福了一礼,柔声细语道:“婉芸见过赵二公子。”
原来,这名女子便是春风院的后起之秀,位列第二的婉芸姑娘。她与花魁楚岁岁一样,卖艺不卖身,却凭着琴技杀出一条血路来。弹的并非靡靡之音,曲调柔和温婉,整个人气质淡雅,不爱矫情做作,来这儿寻欢作乐的人,看惯了一众胭脂俗粉,乍然冒出一朵白玉兰,自然新鲜感十足,争相求得美人一曲。
赵文均咳了一声,有点不知所措,一时间竟没有开口说话。婉芸静静地等着她,眸子噙着淡笑,隔了好一会儿,赵文均才吟了一首诗:“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哪!”
婉芸莞尔一笑,道:“二公子,妈妈说您得了本曲谱,奴家能有幸鉴赏一番吗?”
赵文均忙道:“自然自然,是在下的荣幸。”说罢,便将曲谱拿了出来,上面印有“簪花谱”三个大字。“这是本赞颂玉兰的曲谱,我原说今日不凑巧,不能寻个知音一同品鉴,没想到,竟遇到了如曲谱中所诉的高洁玉兰花本人,实乃缘分啊!”
婉芸掩嘴笑了一声,便坐了回去,轻轻拍了拍身侧,示意赵文均坐在她旁边,二人便一人拿着一半曲谱,细细品鉴,又琢磨其中的意味,抚琴相和。眨眼间,便过去了三四个时辰,连膳食都忘了用。
想起婉芸,赵文均眉梢藏不住笑意,甜蜜道:“她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姑娘,温柔体贴,知书达礼,说话声儿又好听,还弹得一手好琴,还能吟诗作对。”
宋砚打趣道:“总之,是样样都好对吧?”
赵文均一拍掌,连连赞同道:“对对对,是我这么多年来,见过最好的一位姑娘。”
宋砚叹口气,望向赵锦:“赵……将军啊,你看看你二哥,还没娶到人家姑娘,便使劲夸她。我倒有点好奇,究竟是怎样一位天仙,能收得了赵二公子的心。”又对他道,“赵二公子,你可别被美色迷了心,一见钟情做不得数,以后时日还长,你可是真认定了她?以赵家的门第,我不得不提一句,恐怕路不是那般好走。”看他就是个显著的例子。
赵文均满脸喜色,道:“认定了!这一生,这一辈子,就唯有这么一个妻子!青楼女子又如何?我又不在意。况且,大哥也不会在意的,倒是三弟你,”他偷偷瞥了眼宋砚,“可别走歪路学我,否则,大哥定是会被你给气死。婉婉她卖艺不卖身,是个清白人家,与寻常女子一样,如何不能与我成亲?她是真的很温柔,待我极好,一些细枝末叶的事,只要是关于我的,她都记得一清二楚。你们不知道,就前些日子,我穿了身靛蓝色的轻纱袍子去,我们一见面,她便皱起了眉头,说我这般不小心,连衣摆处的线头都漏出来了。衣摆那儿绣的可是一朵蓝云,与衣裳颜色极为相似,她居然一眼就瞧出来了。之后,自然是亲手为我缝补衣裳,婉婉的女红也是极为出色的,放在整个京城里,也不见得有多少绣娘能比过她。”
看着他兴高采烈的样子,两人都为他开心。眼见他还要絮絮叨叨地说,这时,一个小厮道:“二公子,来了个丫鬟给了我一样东西,让我交给您。”
赵文均道:“什么?”
小厮呈了上来,是一枚香囊,道:“说是一位叫婉芸的姑娘送的,里面装的是冬日红梅,前两日她刚摘的。”
赵文均接了过来,喜滋滋的,得意洋洋道:“看吧,我就说,婉芸这么贴心,无时无刻都在想着我。”
“是是是,婉芸姑娘最贴心了。”宋砚将赵文均推了出去,把住房门,“人家都送了香囊来,你也得表示表示,回个礼,想想送点什么讨姑娘欢心,我们就不打扰你了,二公子慢走。”赵文均满脸错愕,只听得“嘭”地一声,面前的门就关上了。
宋砚关上门后,对赵锦笑着摇摇头,说起另一事来,“今早我去看圆圆,他跟我说了个请求。”
赵锦看向他,为他续上喝光了的茶水,轻轻颔首。宋砚顺手接了过来,喝了一大口,继续说道:“那孩子说,他现在无家可归,没有亲人了。他觉得我们待他很好,所以,他想一直住在这里,又说,以前叫杜袁,可是他已经不是杜袁了,想改名改姓,也就是说,跟着你姓。”
赵锦问他:“你怎么看?”
“我?”宋砚指了指自己,笑道:“我无所谓,这里是赵府,东院自然是赵郎说了算。只是改姓这事,唉,这孩子挺可怜的,我大概能猜的出,他在赵府住了几天,明白了你的权势,过着跟以前不一样的富裕生活,加之又一心想报仇,所以我觉得,他可能是想借助我们,达到报仇的目的。毕竟冠上赵姓,又由你亲自养着,日后大了,行事会便利许多。而且之前他不是还问过吗,问能不能派人去断崖底找回娘亲的尸首,如果完好,又能否好好葬了。那么高的断崖,底下深不见底,你的人一出马,花的功夫倒也不多。当时他目瞪口呆,一脸惊讶的样子,怕是从那时候就打起了这样的主意。”
赵锦却道:“不论他是否养在东院,冠上赵姓,都是不可能的。”
宋砚道:“丞相大人不会同意是吗?”
赵锦颔首道:“嗯,有损清誉。”又道,“其实,跟着我姓,和跟着你姓,区别不大。”
宋砚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他现在出门受到的待遇,与从前天差地别,众星捧月,人人讨好,尤其是家中有人从军的,希望他回去说些好话,能升一升官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