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雅尔有点不忍,因为他想如果盖上黄土,就再也见不到慈祥的奶奶了。待看到阿尔尕已经将奶奶的尸体都快完全盖住,这才拿起铁锹,然后一下一下掀起了黄土,没一会儿就将奶奶的尸体给埋了起来。
可能是因为活土还不够夯实的缘故,远远的看去,山梁上竟然又多出了一座土丘,显得竟然比旁边两座还大。一娃一狗给老阿妈造的这个坟墓实在潦草,但草原人生性豪迈,人死之后,丧事本就不像我们汉民那样繁杂。他们甚至会让尸体爆尸荒野,然后再被狼或飞在腾格里的雄鹰们吃掉,此为天葬。他们认为,这样逝者的灵魂便会进入天堂。
处理完奶奶的后事之后,巴雅尔跟阿尔尕吃了一点东西,忙活了这么久,他们两个累得可着实不轻。巴雅尔也没脱衣服,就这样抱着阿尔尕的身体,他们两个一娃一句趴在床上一起呼呼大睡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阿尔尕先醒了过来,但他却没有叫醒巴雅尔。看着他仍在熟睡中的样子,突然想到:小巴雅尔的奶奶已经死了,现在不能再让他一个人在这里生活了,现在得尽快帮他找到他的父母才行,可是苏合和图娅他们两口子现在到底在哪里呢?
没过一会儿,巴雅尔也醒了过来。当他发现这空荡荡的房间里,爸爸妈妈还有奶奶都已经不在了,眼前只有小狼狗阿尔尕正在定定地看着自己,于是伤心地对他哭道:“奶奶没有了,我……想去找我的爸爸妈妈。”
此时阿尔尕的心中正在想着此事,巴雅尔这种简单的语句他已经能听得懂。于是他歪了歪自己脑袋,向巴雅尔低声吠叫一声,意思是说:“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是你知道他们现在哪里吗?如果记得我倒是可以送你过去。”
巴雅尔竟也明白了阿尔尕的意思,于是向他答道:“你是想问我爸爸妈妈现在哪里吗?我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奶奶曾经带着我在那里生活过一段时间,我记得好像……好像就在这个草场的东边,叫做……叫做阿拉古牧场。”
阿尔尕又叫了一声向巴雅尔表示回应,然后头朝着帐篷出口的方向又叫了一声,意思是说:“有了这个线索那就好办了,我们只要一直往东走,那么大的一片牧场说什么我们都能找得到的。”
巴雅尔自然是明白阿尔尕的意思的,于是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要随身携带的一些物品。他有一个大书包,是图娅给他买来等他上学的时候用的。巴雅尔非常喜欢这个大书包,他将一些羊肉干和糍粑还有一些自己的衣服都装了进去。然后取出一个用兽皮做的大大的皮水壶装了满满的一壶水,接着又放上了几件自己特别喜欢的玩具。这个时候,巴雅尔发现大书包已经被塞的满满当当,再也装不下别的什么物品了。
吃的、喝的、穿的、玩的都有了,在他小小的年纪之中,他认为有了这几样东西便可以闯荡江湖了。阿尔尕作为一只动物,他就是再聪明,也不能为这个人类的小主人出谋划策。但他看见过老阿妈在生前是如何生火做饭的,又是在晚上看不见东西的时候如何取火照明的,他知道火对人类生存的重要性。于是他跑到厨房,然后嘴里街过来一个打火机交到了巴雅尔的手上。
巴雅尔满脸感激地拍了拍阿尔尕的脑袋向他说道:“哎呀,你不提醒我还真忘了,这个东西可不能忘了拿,你再等会,我看看还能不能再多找一些。”说着话,他又奔回了帐篷,然后在里面胡乱的翻了起来。终于又找到几把打火机还有几十块的零用钱,于是便都装进了他的大书包里,跟着阿尔尕一起走出了帐篷。放下门帘然后关上门口的木门(这扇门很少关上,只在寒冷冬季的时候关闭以做御寒用途),又用锁头锁住,一娃一狗相互对视一眼,然后一起离开了这里。
他们临行之前,又一次的走上那片山梁,巴雅尔跪在奶奶的墓前“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他对奶奶那座凸起的坟丘说道:“奶奶,你已经上天堂了吗?你还能听见我的话吗?我就要离开这里去找爸爸妈妈,不能再留在这里陪你了。但我过段时间一定会回来看你的。”说着话,又磕了几个头,然后站了起来。
阿尔尕此时则站在阿花与自己父母和妹妹的坟墓旁边,他的心里现在也是五味杂陈,心想:自己的亲人还有朋友为什么会突然的死去呢,狼和狗如此,人类做为地球上最智慧的动物却也改变不了这种结局。师傅索朗曾经跟我说过,他已经上天堂了,可是……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天堂这种地方吗?想到这,他不自觉的抬起了头,却未曾得到确切的答案。
最后他又向埋着自己家人的那座孤坟,心里默默地说道:爸爸妈妈还有妹妹,我已经答应了师父索朗,接下来要继续去寻找他的消防队,然后成为一只优秀的警犬。唉……可是现在我一丁点头绪都没有,所以我要先回我们的狼群里去看看,然后要哈扎叔叔和其他同伴跟我一起去寻找,说不准希望能大一点。
可是现在……现在我要先送巴雅尔去找他的爸爸妈妈。他的父亲是苏合,就是打死爸爸和妹妹的那个人。但小巴雅尔是无辜的,现在他的奶奶已经死了,我怎么能看着他这么小的年纪,独自一人去找他的爸爸还有妈妈呢?我答应你们,只要让巴雅尔顺利地回到他父母的身边,我立时就离开他们,请爸妈保佑我们一路平安。
想到这,阿尔突然转过头去,与小巴雅尔一起走下了山梁,然后向太阳曾经升起来的方向奔了过去。
走了没多远,巴雅尔就说自己累了,也没有得到阿尔尕的同意,就横着身子趴到了他的背上。阿尔尕回头和善的舔了一下小主人的脸蛋,然后驮着他继续向前边走去。可是走着走着,阿尔尕也突然觉着累了,一下子停了下来。然后俯下了身子,向巴雅尔表示抗议:论年龄,你比我还大,凭什么你要骑在我的身上,我还想要你背着我走路呢。
心里想着巴雅尔背着自己的样子,阿尔尕竟然在心里哈哈大笑起来,可是他的这点小心思巴雅尔终究还是没有看出来。
他们两个就这样走走停停、玩玩闹闹一直走了一个下午,才刚刚走出了青果草场。此时夜幕已经降临,巴雅尔的肚子突然有点饿了,赶忙从自己的大书包里掏出了风干的羊肉干,然后递给阿尔尕一块,自己吃了一块,却感觉越吃越饿,于是又掏出几块吃了才稍微感觉好一点。接着他又递给阿尔尕一块,谁知道阿尔尕却一下子转过了头,然后冲着他“汪汪汪”地叫了三声。巴雅尔明白,他这是在提醒自己千万不可以多吃。带的羊肉干本身就不多,这才刚刚上路,如果这个时候都吃完了,后面就要挨饿了,想了想,赶忙将已经掏出来的羊肉干又放了回去。
夜晚,阿尔尕找到一个山洞,巴雅尔找来一堆杂草,一娃一狗照旧相拥而眠。快到半夜的时候,巴雅尔突然饿醒了,他实在忍不住了,于是将书包里的羊肉干又掏了出来,才片刻之间,就已经被他吃的所剩无几了。他又起身打开水壶喝了一点水,终于觉得肚子已经不再那么饿了,于是抱住阿尔尕继续入睡。
巴雅尔偷吃羊肉干,阿尔尕自然是知道的,但是他也知道如果不让他吃,说不准坚持不到明天,他就没有力气了,到时候又得要自己背着他走了。可是自己毕竟也是力气有限,根本不能背着他走太远,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看来明天必须得找到食物补给,让自己和巴雅尔都能吃饱,才能继续赶路。
第二天一早,他们两个继续赶路,巴雅尔倒是变得比昨天更加坚强了一些,一路上跟着阿尔尕不说苦也不说累,也没有再让他驮着走。快到中午的时候,他们两个竟然已经走出了二十多公里的路程,阿尔尕心里清楚,此时离嘎查市集已经不远了。
这个时候一娃一狗正坐在路边休息,突然一只野兔从旁边蹦了出来。阿尔尕立时两眼放光,一下子向它冲了过去,没一会儿的工夫就叼着大野兔的尸体回到了巴雅尔的身边,然后坐在他的旁边开始大吃大嚼了起来。
一边的巴雅尔只馋的口水直流,他在想,这兔子的生肉有那么好吃吗,心里想着,身子便身不由主地向阿尔尕的身体靠了过去。阿尔尕吃得正香,全没想到这个时候会有人过来打扰他,立时条件反射的发出一声嘶吼。吓得小巴雅尔一下子缩回了自己的身子,然后在一边定定地望着他,再也不敢向他靠近了。
阿尔尕侧头看了一下,发现要跟自己抢食的竟然是小主人巴雅尔,心中立时生出了一阵歉意。心想自己怎么能对小主人这么无理呢?然而他不知道的是,这正是他的原始狼性在作祟。
他不好意思地向巴雅尔望了望,然后将剩下了大半只野兔一下子向他甩了过去。巴雅尔满怀感激地接了过去,然后放在自己的鼻子底下闻了闻,立时便嗅到了一股特别浓重的血腥味。他试着轻轻地咬了一小口,突然“哇”地一口吐了出来,然后表情痛苦地向阿尔尕说道:“这个东西怎么这么难吃啊!”
阿尔尕摇头晃脑地向他低声吠叫了一声,意思是说:“谁叫你要吃我的生肉了,我可没说要给你吃,是你自己要的。”
可是看着巴雅尔如此痛苦的模样,他的心里也有些不忍,赶忙走上前去。然后用自己的爪子在巴雅尔的书包里翻了起来。巴雅尔向他吼道:“你找什么啊,不会是要偷我的羊肉干吧?”说着话,便想上前将书包抢过来,却见到阿尔尕一把从他的书包里翻出一个打火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