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中,顾安宁捂着脸,低声地啜泣,到后来终于泪流满面。她愤怒、她憎恨、她懊悔、她动容……到后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对顾子朝到底是什么感情。
她只知道,她再也不能肆无忌惮地恨他,也不能把他对她的好都忽略不计。
她终于相信,他可能,真的,那样爱着自己。
“顾子朝……哥……你不要死……”
顾安宁轻声说,对着上天祈祷,是那么希望一切可以重来。如果,时间可以停留在她的儿时,她会希望,自己从来不要认识顾子朝;如果,时间停留在她做顾子朝的好妹妹的时候,她会希望,自己永远不会发现哥哥的秘密;如果,时间停在了顾子朝和她虐恋的时候,她会希望……
而她最希望的,就是重新回到顾子朝身边后,在他极力讨好自己的时候,哪怕给他一点点回应,给他一点点的笑颜。
这样,是不是心里就不会那么难过?
为什么,死去的是他,而痛苦彷徨的会是她?
顾子朝,你真是太狠了!
顾安宁痛苦到了极点,门突然又开了。她大喊让来人滚出去,然后听到了小九怯怯的声音:“妈……”
对,我还有儿子,我不能倒下!我怎么能,对小九那样……
我只有他了啊。
小九走到了顾安宁的身边,搂住了顾安宁的脖子,而顾安宁也把小九紧紧搂在了怀里,好像他是她的全世界。小九还是第一次看到妈妈这样崩溃的样子,伸出手擦拭顾安宁脸上的泪痕,轻声说:“妈妈,你怎么了?”
“妈妈,很难过。”顾安宁轻声说。
“为什么?因为那场海啸吗?那个大叔怎么没有回来?”
小九隐约知道了一些事情,却不知道自己一向讨厌的顾子朝到了什么地方,他的话更是尖锐地刺在了顾安宁的心里。她的手,轻轻抚摸着小九毛茸茸的头发,想到的却是顾子朝和他一样的柔软头发。
大家都说,头发软的人心肠也是比较软,可是顾安宁从来不觉得顾子朝这样——她甚至不觉得“柔软”这个词汇会和顾子朝有任何关系。可是,摸着小九的发,她会情不自禁想起顾子朝的头枕靠在她手臂的时候,想起他身上的味道,想起他的笑,想起他轻轻皱眉时的孩子气……
天啊,如果注定要失去,又为什么要给她那么多回忆?这样的她,要怎么再生存下去?
“妈,你怎么了?”
小九的声音为什么会变得那么惊慌?哦,那是因为我又哭了吧。
真是好笑,我会变得这样的……软弱。可是,再也没有人来保护我,让我软弱了。
“小九,顾叔叔可能不会回来了。”顾安宁轻声说,她觉得声音都不是自己的。
“为什么?他不喜欢我们了吗?”
“他……失踪了。”
顾安宁终于说,简直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小九似乎没有想明白“失踪”到底意味着什么:“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大家都说孩子的话是最真的,小九的话是不是预示着顾子朝不会死?
是啊,只是失踪,他一定会回来!
一定会的!
顾安宁忽然觉得力气恢复了一些,搂住小九,坚定地说:“他会回来的。”
“妈?”
“他一定,会回来。因为,他不会放过我们的。”
顾安宁的脸上,挂着最凄然的笑容,让小九看不透。
顾安宁抱着顾子朝一定会回来的决心,配合地休息和吃药,眼睛的状况好了很多,可以模模糊糊看清楚面前的人影了。所以,当她看到那个熟悉的身高时,觉得呼吸都停滞了,而当她听到来人声音时,一下子就泄了气。
“知道我来,你似乎很不高兴。”秦北宸笑着说。
她在医院休养期间,秦北宸每天都会来,倒不知道他是来看好戏的,还是来看好戏的。顾安宁自认为和他的合作已经到了尽头,而她心里虽然知道顾子朝的意外和秦北宸没有任何关系,但她还是控制不住地把气洒在了秦北宸的身上——这样,她的心里,似乎可以好过一点。所以,她不留情面地说:“你是来看顾子朝有没有来找我,让你的计划落空吗?”
“小丫头,不要那么敌视我,他死的事情可和我没关系。”
“她没有死。”顾安宁安静地重复。
“好吧,随你。要不要和我出去逛一逛?”
“不要。”
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顾安宁能想象出他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容,才不愿意和他一起出门。秦北宸却不由分说抓住她的手就往外拉:“医生说了,你要多出门走动才对身体好,你这丫头怎么就是不听。幸好我最近很闲,我就勉为其难过来陪着你吧,而且不收费,你看你面子有多大。”
“我不需要,你走,我不要看到你。”
“你现在根本就看不见我,我走不走也无所谓啊。”
秦北宸根本不管病人的心情,就这样往顾安宁的胸口插刀,而顾安宁居然被他噎地说不出话来,被他拽了出去。她看不清眼前,几乎不敢迈步,而秦北宸对她说:“信我,好吗?”
他在说什么啊。顾安宁皱眉。
“我不会让你摔倒的。”
秦北宸说着,突然轻轻亲吻了一下顾安宁的手背,温热的嘴唇让她的身体好像触电一样,浑身颤抖了一下。秦北宸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只是牵着她的手往前走。他的动作极慢,一边走一边向顾安宁描绘着周围的风景,倒是让她好像身临其境地看到了景色一样。
“你看左边,有3棵很粗的柳树,枝繁叶茂,颜色特别好看;右边是一条小河,里面还有红色的锦鲤,也特别好看;你脚下的石子,很有特色,也……”
“也特别好看。”顾安宁忍无可忍:“请问,你还有别的形容词吗?”
秦北宸嘿嘿一笑:“我平时靠脸就可以了,很少靠口才。”
顾安宁冷笑:“可我看不到你的脸。”
“那倒也是。对不起,我一直忘了这点。”
秦北宸说着,突然抓住了顾安宁的手。顾安宁吓了一跳,下意识想把手抽了出来,而秦北宸已经把手放在了他的脸颊上。
“看不到的话,我允许你来摸。”
他的声音,是异样地温柔。
顾安宁没想到这个极品居然会做这样的事情,手抽出来也不是,摸他也不是。她沉默半晌,终于说:“我还没瞎。你这是在讽刺我现在看不到吗?”
“不,我想对你好一点。”他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