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柏柏是故意在夏冉的面前伪装成拜金女的,甚至于不只如此,她表现的十分恶劣,一直到不能在慕云笙身上捞一笔就马上摆出一副弃之敝履的态度了。
但夏冉没有赶走她,只是故意折腾她,像在示威也是在施加压力给她。
一直到后面自己妥协,她也只是要给自己钱,让自己听话罢了。
从头到尾没有直接赶走自己这个轻松一点的选项,从头到尾她都是想留下自己的。
因为慕云笙让自己治腿。
关柏柏的话一下子戳穿了夏冉的防线的。
夏冉咬着唇,看着倒在关柏柏怀里的慕云笙:“他真的没事吗?”
关柏柏紧紧的抱着他:“我既然的做了,就会万无一失,不会叫他有事。”
她的手放在了慕云笙的胸膛前,确定了对方心跳的速度的是正常的才敢说着话。
夏冉终于擦了一把眼泪,开了口。
她已经知道关柏柏和慕云笙之间关系特殊,而有些话她没办法对慕云笙说,或许间接可以传递给这个女人。
“我是恨他的,怎么可能不恨,要是没有那场车祸,姐夫不会死,姐姐也不会追随他而去,尽管我知道母亲的心脏病不是一天两天,可是在那之后她忧思过过度去世,夏家短短半年没了三个人,我怎么能不恨。我恨到失了理智发疯一样想来杀了他,可我下不去手,我下不去手……”
关柏柏不自觉的跟着心痛了起来。
其实她隐约感觉的到的夏冉是喜欢慕云笙的。
曾经不厌其烦的来这里找他,即使他并没有时间陪她,她也毫无怨言,都是因为只要看到这个人就觉得欢喜了,哪儿还在乎他是否会陪自己。
这样一个天之骄子在自己身边,怎么能不动心。
可后面发生的事任谁都会痛苦。
夏冉深吸一口气,忍着泪道:“最终我发现我杀不了他,才自杀的,被救回来那天我躺在病床上想了很多。我想慕云笙是想死的,所以我拿着刀冲进去的时候,他说不想我背上人命,让我把刀给他,他可以自行了断。他根本就是在等死,之所以没有直接自杀,是因为我能消除恨意,好好活着。而我也必须好好活着,夏家就剩下我一个人了,我死了,夏家就真的没有人了,我不能死。”
“其实我姐姐的遗书里有写,那晚姐夫被救出来的时候,是护着慕云笙的。姐夫是想救慕云笙的。姐姐说,她不恨慕云笙,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那晚不管换了他们三个人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会愿意为救对方而死。从小长大的青梅竹马,是能豁出命去救对方的,只是她没办法接受没有姐夫的世界,才追随姐夫去的。”
夏冉捂住脸道:“我又恨他,又觉得自己不能恨他,那时候我还年轻,太痛苦了,我只有一个办法,只有逃离。我告诉他要他好好活着赎罪,就离开了。这些年我冷静了许多,可是我的内心依然矛盾,姐姐也好,姐夫也好,一定希望他能重新振作起来活着,可是我又忍不住无数次去想那天晚上他为什么要酒驾!如果他没有,一切还会是好的,呜呜。我还是怨恨他,可我不想他死,我不想……”
关柏柏瞪大了眼睛,微微错愕:“酒驾吗?”
原来是这样……所以慕云笙才这样自责与痛苦。
酒驾的确是,不能原谅。
但是,为什么?
关柏柏:“云笙哥向来自律,怎么会酒驾?他以前经常酒驾吗?”
不可能的。
“没有,慕云笙也好,姐夫也好,都不是会酒驾的人,可那天也许喝的太多了,就那么一次,就一次——”夏冉摇头,颤抖的说:“我到现在也没明白,两个人明明叫了代驾,为什么在代驾来之前,会自行开车离开,出了那样的车祸。”
关柏柏是一个旁观者,旁观者的思想和当局者的思想是不一样的,而且碰到匪夷所思的事,极度的容易阴谋论。
这是一种下意识脑内活动。
当事人或许永远都不会想这是一场阴谋,因为这是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
但关柏柏就是觉得不对劲,有哪里不对劲。
“车祸发生在婚礼前几天,云笙哥极其重视朋友,就算是酒驾,也不该在那样的日子里,载着准新郎酒驾。这根本匪夷所思。”关柏柏说。
夏冉:“可就是发生了啊,我姐夫当场死亡?!”
关柏柏知道不该对受害者家属再说什么了,但她脑海里还是忽然闪过了什么,只是现在很乱,没抓住。
关柏柏深吸一口气,觉得这事已经过去这么久了,留給自己思考的时间还很多,重要的是面前的夏冉。
关柏柏:“夏小姐,我已经充分的明白了你的心思了。你无法彻底原谅他,但你愿意给他重获新生的机会是吗?你可以准许他治腿对吗?”
夏冉抬头看着关柏柏,她忽然问关柏柏:“你为什么这么拼命呢,他一辈子都无法回应你的感情,他真的说过一辈子都不会娶妻生子,你呆在他身边也没用的。”
关柏柏淡淡一笑:“我也不会永远陪再他身边的。我很平凡,并不能配的上他,现在,也许他是个外面人口中的废物大少爷,但我知道他不是,等到他能重新站起来的那一天,光辉将重新落在他身上,而我也会默默退场。”
夏冉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你什么都不要吗?”
关柏柏点头:“我得到的已经够多了,夏小姐你知道吗,人的一生有个运气守恒定律,我的运气全部都用来遇见他了,所以即便我知道以后我将离开,现在我也会为他这般拼命。我不敢说我的爱有多伟大,但至少的确是无私的。我希望他能够稍微过的好受一些。你也明白的吧,即使你原谅他,他也不会真的放下心中的罪孽,他将一辈子负重前行,一辈子都抱着那份对挚友的愧疚自责。”
“我知道啊,我知道他内心里比谁都痛苦。”夏冉喃呢:“所以我才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以为折磨他会让他的罪恶减轻,也会让我自己好受,但看来并不能。今天我想,该是一切结束的时候了,我要放过我自己,至于他放不放过自己,我……不管了。”
她又看了关柏柏好几眼,她想,也不需要她管了。
以后……有由这个女人来承担吧。
不管是慕云笙的悲伤和痛苦,还是其他的什么,都由她来负责就好。
关柏柏有些错愕:“你要、你要原谅他吗?”
夏冉深深的看着慕云笙,轻声说:“其实他们都希望他过的好,每一个人都对我说不要怪他,可以前我越是想到这些,越是痛苦。为什么不怪他,都是他的错啊的。现在我明白了,因为那些人明白,即使我们都不怪他,他也会很自责痛苦,何必再强加上一些东西,毫无意义。”
关柏柏松了一口气。
说实话这场对话她本就是毫无立场,会变成什么样她根本就不清楚。
但现在看来,夏冉虽然表现装的那么跋扈,内心却是温柔的。
也对,这么温柔的慕云笙无条件纵容的女孩儿,怎么会是坏人。
“喂,把他抬上楼吧,地板上很冷。”夏冉开口。
“哦,好。”关柏柏这才叫人进来。
一家子佣人一直在等信号,这时候进来不知怎么就开始哭。
关柏柏心里暖融融的,知道大家都很关心慕云笙。
慕云笙再次醒来的时候,旁边没有关柏柏,只有夏冉。
他几乎条件反射一般的撑着身体坐起来,唤:“柏柏!”
“别叫了,她在外面。”夏冉坐在房间里,因为外面已经开始下暴雨了,所以房间里开着暖融融的灯。
慕云笙稍微松了一口气,他看向夏冉,道歉:“对不起,柏柏做这场闹剧都是为了我,你——”
“不用你说啦。”夏冉别开脸:“我不会再对她做什么了,你不用这么护着她。”
“我好像总是在对你说对不起。”慕云笙看着她安静的模样,双眸里闪烁着愧疚:“抱歉,这么多年,我说了无数次的对不起,但我知道,无法减缓你心中哪怕一点点伤痛。”
夏冉眼眶又红了,她深吸一口气道:“有些话,我想趁着这个机会通通说了,因为我马上就要去国外了,以后不会再回来了。”
慕云笙愣了下:“什么?不回来了?可夏家的产业,你——”
“先听我说完。”夏冉打断他,抬起头用猩红的眸子看着他:“这些话我只说一次,慕云笙你听好了。你得好好活着,因为你这条命,是我姐夫救回来的!他救你不是为了让你当个行尸走肉!我姐、我姐的事你也不用太自责,她本来就有抑郁症,姐夫的死亡激化了她的病症,她才会死。我母亲也是因为本身就有心脏病,虽如此,可我还是不会原谅你,因为那都是我的亲人。我会一辈子都记着失去亲人的痛苦,而你也去一辈子记着失去他们的痛苦,然后,继续我们彼此各自的人生。我们就在今天,彼此放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