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笙惯是知道这丫头的。
她表面上纯真无害，眼睛偶尔还湿漉漉的，一副无辜可怜相，实际上有时候蔫坏，有时候会告状，有时候还会撒谎。
他倒是也不讨厌她这样，毕竟很多时候，她都是为了自己，一切的目的都是为自己好。
但这一次慕云笙不喜欢她这样，不喜欢她的撒谎，不喜欢她的闪躲。
他心里压了好几天的脾气，这会儿有点压不住了，总是高贵斯文的男人，动作甚至于有些粗鲁，沉着声音质问：“关柏柏，你惹我生气了你知道吗？”
惹得我、惹得我恨不得现在把你按住这里，做一些更加失控的事儿。
关柏柏不是个死物，自然能感知他的情绪，有些尴尬的抬了下眸子：“云笙哥，你先放开我吧，你攥的我手疼。”
慕云笙蹙眉，难得没怜惜她：“你说了为什么躲着我，我就放手。”
不放手，力道松了一点儿。
关柏柏面皮其实挺薄的，此时脸上染了点红霞：“好吧，我承认是有一些原因，但我觉得我这样做是比较顺着你心思的。”
慕云笙脸色更沉了：“你知道我什么心思？”
关柏柏：“……”
你怕我爬你床的心思呗，非要捅破窗户纸，直白的说吗？
彼此残存一点点适度的心知肚明不可以吗？
关柏柏无奈，又说不口，也有点焦躁：“我难道做的不好吗？我觉得我挺懂分寸的。”
她越说慕云笙越听不懂了：“分寸？你在说什么？我要你懂什么分寸了吗？”
关柏柏见他还是一脸困顿与烦闷，梗了一下。
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样掰扯下去肯定要没完没了了。
关柏柏深吸一口气，抬眸看着慕云笙英俊的面容，忍着羞耻咬了咬牙提醒他：“云笙哥，我已经知道你不需要喝固精补气的药了，你那方面没有问题吧。”
慕云笙一愣，思绪转了下，才想到那天晚上接吻的时候，空气里都漂浮着失控的因子，和他当时的心情一样。
他很努力才控制着自己没失控做更多事。
他拧了下唇，随即开口道：“你是因为这个所以生气？因为我之前骗你？”
关柏柏咬了下樱唇，感觉桎梏自己的手松了一些，抽出了自己的手尴尬的转了转：“我没在生气，就是觉得之前我太没分寸了。”
慕云笙：“说清楚，你这样模棱两可让我十分不舒服。如果是因为我骗了你，我可以解释原因。”
关柏柏其实没做好让他直接说原因的准备，她是喜欢他的，她怕自己没有自己想的坚强，怕自己也会自尊心受挫。
与其让他说，不如让自己来说。
“不是因为你骗我，应该说是因为我理解你为什么骗我，才觉得该懂分寸的。我刚来慕家你就说过让我不要痴心妄想，那时候你对我还不够信任，误会我对你有所企图，所以才骗我你不举的。那天我、我发现真相以后就反思了下我自己，想到这一切，我觉得该知分寸，懂进退。不能总是忘了身份。”
所以不能在你房间里呆着，不该与你肩并肩看电影，更不能在你房间入睡。
但我是个人，面对喜欢的人的靠近，我会心跳加速，会贪恋，所以我得努力的时刻提醒着自己，不要与你靠的太近。
关柏柏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自己做的还是不够好，不该被看出来。
慕云笙听到关柏柏的理由，沉默了。
原来是因为……这样。
明明喜欢着自己，却要狠心推开自己，她的心里是怎样的不好受？
知分寸，懂进退，她其实一直都有做到。
她从未逾越的规矩，也从未肖想自己的回应，在自己最脆弱的时候她也没有想过趁虚而入。
“你一直都很认的清自己的身份。”慕云笙深深的看着她。
关柏柏眨了下眼睛，心里有点点难过，但表面上却扬起了笑脸：“那当然了，我是你的贴身小保姆嘛，这个身份我从未模糊过。”
我从未肖想过成为你的女人。
即使现在，我这么努力的希望治好你，也只是因为我喜欢你，我爱你，你好了之后去找你喜欢的人，我也会在心里祝福你。
慕云笙的心里骤然疼了一下。
傻子一样……
喜欢就要去争去抢才对，哪怕得不到也不该这样一味的付出，不要任何回报。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慕云笙淡淡的开口：“我没在夸你。”
关柏柏一愣。
慕云笙紧接着道：“以免你听不明白我的意思，那我就从头开始说。最初的确是为了防你才撒谎，后来是因为你做了药膳给我喝，导致我那些日子夜夜不安宁，我不想说出实情被你笑，也多少有点不想辜负你心仪的想法，才继续隐瞒的。一直到你开始给我推拿开始，我觉得隐患很大，所以不能让你知道。”
关柏柏疑惑又茫然：“隐患？什么隐患？”
慕云笙的轮椅此时转向了她：“你一直把你自己放在一个类似于保姆的照顾我的身份上，又知道我是怎么看你的？”
关柏柏心跳忽然加速，她的手攥紧了，只觉得口干舌燥，眼神也不敢看对方，轻呼呼的说：“我怎么会知道你怎么看我的。”
慕云笙的手在轮椅上抓紧。
有很多东西从眼前呼啸而过，她为自己做过的事，一桩桩一件件都浮现在眼睛，最后停在了那天晚上失控的那个吻。
那个缠绵的，醉人的吻。
慕云笙不是没有过恋情，他有过一个未婚妻，即将结婚的未婚妻，他对对方绅士温和，彬彬有礼相敬如宾，可是从未产生过那一夜对关柏柏那样疯狂的情绪。
他是第一次知道一个吻能那般上瘾，让人发了狂一般。
也是第一次知道，人原来会同时产生破坏欲和保护欲。
想护着她不让她，又疯狂的想要占有她。
他其实不该如此犹豫，该清清楚楚的看清自己——他对关柏柏的感情不单纯，很特别。
他迷恋上这个丫头了。
他此时此刻想抚着她的唇，吻上去，告诉她：我对你……就是这般的。我想以唇吻你，想做更多你想象不到的事。
但是很快，激动的情绪开始退潮，脑海里浮现出更多的画面。
车祸、并排的墓碑、年迈的老人无助的哭声，年轻的女孩儿含恨的双眼。
“慕云笙，我恨你，你要用一辈子来还你欠下来的债，我会看着你，你记住了，你这一辈子都不可以得到幸福。”
“云笙哥？”关柏柏的声音唤醒了一直沉默不语的慕云笙。
他看向了关柏柏，女孩儿有着漂亮温暖的面容，无害到叫人觉得很舒服。
她很聪明，前途一片光明，未来搞不好成为很厉害的角色，到时候不知道有多少男人趋之若鹫。
以后……一定会嫁个好男人，被人好好宠爱着，一生无忧吧。
自己这幅样子，何必耽搁人家。
既无心风月，又何苦招惹尘埃。
那些原本想诉诸的话语全部落回了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慕云笙开口，语气有淡又平，没有丝毫波动：“我在想该用委婉的方式告诉你才对，但想不出什么委婉的词，那就直言吧。你推拿的时候我偶尔会产生生理反应，你别多想，只是因为我很久没有碰女人了，所以才会这样，我怕你尴尬所以一直瞒着你。”
关柏柏那升起来的心，缓缓的落下了，她有些恍惚的应了一声：“哦，这样。”
她的心里很失落，却又有一种好笑的感觉，觉得这才是理所应当的。
对嘛，这才是慕云笙会说的话。
他对自己顶多只算的上朋友。
在心里给自己暗暗打气，告诉这是既定的事实何必难过，关柏柏强颜欢笑的说道：“那我、我看来是有点误会了，这样就好，呼，我还有点担心呢，担心你一直误会我馋你身子怎么办，所以才这么紧张，一直要拉开距离。”
“想多了，自从了解你的为人之后，我从未担心过你有那种胆子。”慕云笙的手攥的更紧了，他偏开头：“况且我对你也没兴趣，不会有生理性反应意外的反应的。”
关柏柏低下头去，掩饰了眸中的暗淡和内心轻微的抽疼：“嗯，我本来就是胆小鬼。”
也……没求过你对我有什么兴趣。
这一夜，关柏柏照例给他做了按摩和针灸。
一切结束以后，慕云笙的手在身边蜷了又蜷，最终还是问出了那个邀请：“要留下来看电影吗？”
关柏柏的手顿了下，抬起头来冲他笑笑：“不了。”
慕云笙深看着她：“误会解除了，也不留下吗？”
关柏柏抱紧了针灸盒，低着头：“嗯，不了，我怕我会不小心睡着，我也不能总在你床上睡，男女授受不亲的，不好。”
慕云笙张张口，想说我根本不在意，却又止住了。
他知道不是这个原因，她没敢看自己，因为这是借口。
关柏柏走的门口，温柔的对他说：“晚安，云笙哥。”
门开了又关上了，慕云笙想，从此以后她也许再也不会在自己房间里靠着自己看电影了。
再也……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