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笙长久的沉默着。
就在关柏柏以为她不想提及那时候的事,想要开说他不愿意说可以不用说短额时候,慕云笙声音很轻的开了口,他仿仿佛是怕惊动什么一般道:“我没又事故当天的记忆,当我醒来的时候,世界变了,曾经一直在一起的人,不见了,我总在想,这会不会是一场噩梦?可我又偏偏就清醒,我知道这不是梦。”
关柏柏的心脏狠狠的抽了一下。
他说这几句话很平和,却叫她感受到了巨大的悲伤。
她不知道他失去了谁,但他知道,那一定是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
她原本以为他的生无可恋只是因为他的腿,现在她才知道。
不是的,这个人不是因为腿才变成这样的。
“医生本以为我没有在事故现场,醒来之后所有的事都是既定发生过了,所以我不该得PTSD”慕云笙低喃:“可我越是不知道当时是怎样的,越是回去想,想着想着就感觉心脏很难受,难以压制的死亡欲望涌上来,我才是有罪的人,我才是该死的,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关柏柏咬着唇,泪流满面:“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慕云笙看她哭成这样,有点从回忆里脱离出来,伸出手为她擦眼泪:“别哭了,是很久之前的事了,第一年偶尔会发狂,我就把自己关起来,我也有吃药。后来渐渐就好了。”
那时候他还不能死,慕家的很多事还没处理好,还有、还有他欠下的,需要还,所以他不能死。
关柏柏:“好了?”
慕云笙深深的看着她:“嗯,因为我冷静下来了,反正我终究是要去死的,再在人世间熬一阵子,受一下罚,也无所谓了。”
关柏柏心脏猛的一抽,她急忙攥着他的手,惊恐的摇头:“不要,不要这样想。”
慕云笙看着她慌乱的眼睛,意识到自己吓到她了,无奈的抿了下唇:“别怕,现在暂时不会想了。”
关柏柏不放心,紧紧抱着他的手:“真的吗?没有骗我?”
慕云笙看着她抱着自己手紧张的不行的样子,心不自觉的泛起了暖意。
在这个秋雨微凉的夜,寒气好似从他身体里一点点退散了。
“我又不是你,不骗人。”
他也没有撒谎,他的确说的是实话,最接近真的很少那么想了。
自从她出现以后,带来了世界的光,让他贪恋,人也变得贪婪起来,想要留在这个世界上更长时间。
其实这么一想,他还是卑劣的,明明是个罪人,该一直呆在阴暗中才对,他却渴求光明,并且触碰了光明。
关柏柏抹了一把眼泪,还是有些自责,她觉得今晚慕云笙犯病肯定和自己脱不了干系。
“对不起。”关柏柏道歉。
慕云笙蹙眉:“为什么道歉,不是不让你总说对不起吗?”
关柏柏泪眼汪汪:“可是因为我你和母亲才吵架的,我其实根本没关系,我不要紧的,你不用——”
“谁说的不要紧?”慕云笙打断她:“这件事很要紧,我只是在意——”
他犹豫了一下,对上关柏柏的目光,终究还是说出了最后的话:“在意我母亲这么对你,你会就此离开,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原谅她,我也没办法委屈你。”
关柏柏一怔,所以他是担心自己要走,才犯病的?
就因为这个吗?
“我怎么会走,我对你——”告白的话卡在嘴边,关柏柏差点说出来,但马上意识到不能说,话音打了个转她说:“我对你发过誓,你怎么这么不信任我?”
她不能告白,说好的永远都不能告白的。
她自己最清楚,一旦告白了她就不能呆在他身边了。
她要的不是爱情,她得让方韵明白,她真的没有企图。
即使喜欢他,也没想过索取什么。
如果可以,她倒是希望把自己的一切都给这个人。
希望把我的快乐、我的幸福都给这个人,让他不要这么痛苦。
一旦窥探到了他的痛苦,关柏柏就仿佛感同身受一般跟着痛起来了。
爱一个人就是这样奇怪,明明是完全独立的两个个体,却会因为对方的喜怒哀乐,而自身也如此。
慕云笙看着关柏柏,低沉迷人的嗓音很轻:“那我母亲的事……”
关柏柏轻叹口气:“我能原谅她,打从心里能原谅。我不赞同她的做法,但我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她是爱你,却又无法对你表达,想要保护你,又用错了方法。”
慕云笙面色微微冷下来了:“我不是小孩,并不需要保护。况且……她常年不在我身边,我和她打电话的次数,都比不上她与慕祁风的打的多。”
说到慕祁风,慕云笙脸色更不好了。
这次的事绝少不了慕祁风,他明天一定要吧慕祁风抓来,狠狠的警告他。
关柏柏眨巴眨巴眼睛道:“你不喜欢阿姨?或者你之前和阿姨关系不好吗?”
慕云笙顿了下:“为什么这么问。我没有……不喜欢她,在我出事之前,她是个、很好的母亲,很帅,我喜欢极限运动,喜欢冒险,都是因为她。你或许不了解她,她是个画家,很厉害的画家,而且是个冒险画家,常常把自己的见闻画下来,小时候比起父亲,我更憧憬拥有自由灵魂的母亲,虽然她常常好几个月不在我身边。”
关柏柏:“所以你出事的时候,她……不在?”
慕云笙:“嗯。”
关柏柏:“你恨她吗?”
慕云笙:“怎么会,我的意外和她在不在没关系,但她似乎很自责,我想给她一点时间冷静,可那之后她就开始对我小心翼翼,甚至于长久的不回来,回来也不会在家里住,比起我,更愿意与慕祁风接触。或许她无法忍受自己的儿子变成一个废人了吧,毕竟曾经我是她的骄傲。”
关柏柏:“不是这样。”
慕云笙看他,她说了很多话,现在平静了很多,眼里带着奇异的温柔和淡淡的悲伤,衬的他俊逸非凡的面容更加迷人了。
可是关柏柏却不想要这样的表情。
哪怕他是被冷冰冰的看着,她也希望她悲伤。
他笑:“不是这样?那是那样?你又知道了?”
关柏柏:“我就是知道,我虽、虽然没有过母亲但旁观者清,我知道。她既然以前那么爱你,就不会嫌弃你,她看你的眼神,总是带着愧疚,她只是为你出事不在身边儿感到内疚,为没能保护你感到痛苦。所以现在,她对我做出这种事,你都觉得惊讶,就是因为她还在试图保护你、”
慕云笙:“我从来没有怪过她,我甚至于希望她不要受我影响,像以前一样能快乐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所以我不让她呆在我身边。”
关柏柏无奈叹气:“你们母子俩都用错方法啦。你出了事,你母亲自然想照顾你,你不让她照顾,她心里肯定认为你在怨她。而她是担心你怨恨,所以总是小心翼翼,我怀疑她跟慕祁风接触,无非就是想多知道点你的消息。”
慕云笙怔住了。
是……这样吗……
关柏柏又说:“你说你母亲跟慕祁风打电话比跟你打的次数多,那我问问你,你多久给她打一个电话?”
慕云笙窒了一会儿,摇摇头:“我没打过。”
他才发现,他没给母亲打过电话。
出事前,是因为知道母亲总是在外面,去很多没信号的if,所以他知道打也不一定能打通,不如让对方给自己打。
出事之后,他不希望自己的情绪影响到母亲。
后来渐渐的也有点了怨的成分,因为慕祁风总是说母亲给他打电话。
他在想,自己变成了个废人,母亲肯定也是不愿意见他。
正好,他也不想见任何人,便总是不想见她。
关柏柏伸出手握着慕云笙的手说道:“她不给你打,你就不给她打吗?或许每一天,她都在等你的电话。总有一个人要努力走想另一个人。她肯定也试过走向你,只是太怕搞砸一切。”
慕云笙喉结滚动了下,觉得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堵的眼眶发热。
他回握住关柏柏的手:“你不怕吗?”
关柏柏仰头,露出了温暖的笑容:“我不怕呀,我不需要忌惮什么,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我觉得只要我肯努力,总会靠近你的。”
一滴泪从他眼里滚落下来,在被看到前的一瞬间,他捂住了关柏柏的眼睛,不让她窥探到。
关柏柏傻乎乎的,的确没看到,眨巴眨巴眼睛,纤长的睫毛还扫过了他的手心。
关柏柏问:“云笙哥,你捂我眼睛做什么?”
慕云笙用另外一只手擦干了落下来的泪:“在教你道理。”
关柏柏:“?不是在说阿姨的事吗,怎么教我道理,什么道理啊。”
慕云笙凑近了她一下:“下次看不到前方的路,就不要傻傻的往前走了,要学会放弃。”
关柏柏顿了顿,轻轻的仰头,昏黄的灯光里她像个虔诚的信徒:“其他的我都听,这个我不听,我不放弃,绝对不要放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