邰凌霄带队从华仁医院走的时候，特意找到苏霁月，拍了拍她的肩膀，苏霁月本来以为她是和谢嘉朋一样，想要安慰她，哪知道这姐一脸嫌弃地开口：“你先把谈恋爱的心思收收，周末过来要是敢给我们中国选手丢人，等着我收拾你！”
苏霁月终于发自心底地笑了，“放心，我上次带着伤，虐你还不是分分钟！”
切，哪壶不开提哪壶！
邰凌霄白了她一眼，“上次算你运气好，周末比的可是主项空中技巧，让你看看姐这半年多可没闲着！”
周末很快就到了。
加南队联系的雪场在远郊，毕竟空中技巧项目是难度很高的专业项目，不适合业余玩乐，又冷门，对雪道的要求也高，所以普通的滑雪场根本不会有空中技巧的跳台。
苏霁月一大早就叫了车从学校出发，到雪场的时候也已经九点有余了，邰凌霄到雪场门口接她，看着她穿着件旧雪服，两手空空就来了，也是一愣，“你的雪板呢？”
“我妈不想让我当运动员，没收了，你们队有没有多的？借我一下。”
“……”
邰凌霄默了一瞬。
亏她还专门嘱咐苏霁月带最好的装备来，看来都是废话。
邰凌霄从队里给苏霁月借了副雪板，是教练陈红梅的，买了不算久的板子，最好的材质，平时也不肯轻易拿给谁，连邰凌霄也没用过，但今天拿给了苏霁月。
苏霁月的比赛陈红梅看过，是个极有天赋的选手，虽然是自己队员的对手，但陈红梅也惜才。
苏霁月道了谢，陈红梅拍了拍她的肩膀，“运动员的路难走，尤其是我们这种冷门项目，家里人反对也是常有的，但你要相信，当你站在领奖台上看到国旗为你升起的那刻，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
空中技巧项目苦且难，知道的人也少，选材不易，难得有这样的好苗子，陈红梅是怕她放弃。
苏霁月点了点头，“您放心，我有我的梦想，不会放弃的。”
Emma随后也到了，大家各自坐着热身，现场比赛的气氛渐渐浓烈起来。
*
已经立冬，北方的城市，天空飘起了小雪。
高速公路上，谢嘉朋按导航开车一路前行。
虽然苏霁月最终也什么都没有和池清风说，但池清风料定苏霁月必然答应了邰凌霄什么条件才换得邰凌霄来参加课题，他猜想多半是和比赛有关系，不然苏霁月也没什么不敢告诉他的，更何况他比谁都了解运动员的胜负欲，他爸如是，邰凌霄如是，苏霁月更如是。
谢嘉朋奉命去翻了加南队官方还有几个队员的微博，发现他们在这周末请了一位瑞士女选手到队里，说是要办一场小型的友谊赛，池清风猜测苏霁月八成会来参加这场友谊赛，因而一大早拉着谢嘉朋按照微博上滑雪场的地址就找了过来。
早上起得太早，谢嘉朋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不无抱怨道：“人家小学妹不说，你就当不知道多好，千里迢迢跑过来，万一她要是不在，不是白费功夫？”
池清风面无表情，“不在最好。”
谢嘉朋知道池清风还是担心苏霁月的腿伤，哪怕是万一的可能他也得去看看。
谢嘉朋撇了撇嘴，忍不住问：“你这么关心人家学妹，真的一点都不喜欢她？我知道你对职业运动员有一些心结，但是你也说你并不讨厌她，除去她想做职业运动员这一点，其实……”
谢嘉朋替苏霁月说些什么，可话还没说完，得到的是池清风坚定的三个字：“除不去。”
那是她的职业计划，注定了他们不会是一路人，怎么可能轻易除去呢？
池清风深吸了一口气，“我妈她用了半生去盼望着我父亲健健康康地退役回家，可是这个愿望到了最后也没能实现，我不想用仅有的人生再去等一个人。”
他的确不讨厌苏霁月。
只不过，在很多年前他就已经决定，绝对不会像母亲一样，用自己的人生去等待一个迟迟不肯归来的人。
她有自己的梦想，和他父亲一样的梦想。
可他不想成为他的母亲。
谢嘉朋长叹气，“那你还这么费心费力地跑过去，图什么？”
“图个安心”，池清风顿了顿，认真道：“我不能让她为了帮我腿伤加重。”
不是因为关心，而是为了两不相欠。
谢嘉朋看着池清风，又是重重的一叹气。
其实在说话的时候，他就没有指望自己能够说服池清风，池清风一贯很清醒，清楚他要的是什么，是那种超出年龄的成熟心智，远在谢嘉朋之上。
可是，在这一刻，谢嘉朋的心里就是隐隐有一种感觉，相信，却又无法全信。
如果池清风真的如他自己所说一样对苏霁月没有一点动心，或许最好。
*
导航的路线终于走到了尽头，谢嘉朋和池清风下车，走进滑雪场租赁器材的大厅，就能看到雪场里面今天似乎格外热闹。
池清风和谢嘉朋按照雪场人员的指路，很快看到了空中技巧的跳台，跳台周围围了不少人，除了加南队的队员，还有很多来看热闹的观众。
远远地，就看见两周台上有人腾空而起，谢嘉朋第一次见到空中技巧现场版，不由惊讶出声：“我的天，这跳的也太高了吧，得有一、二、三……起码三、四层楼高，这掉下来不得和跳楼一个感觉？”
池清风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眼前这熟悉又陌生的场地，恍然一想，好像已经有十好几年没有进过空中技巧的场地了，哪怕在电视里偶然看到，都会飞快地调台。
曾经最喜欢、最骄傲的东西，一夕之间变成了这一生的噩梦，他连想都不敢多去想，只怕那夜的血红再入梦来，可如今，因为一个姑娘，他又站在了这里。
一个八字不合的姑娘。
池清风对谢嘉朋道：“运动员的出发区在上面，你等会拉着牵引器上去，找一下苏霁月，找到给我电话。”
谢嘉朋问：“那你呢？”
“我在这等着。”
谢嘉朋看出来池清风脸色不是很好，池清风家里的事情谢嘉朋模模糊糊听说过一点影子，不是很清楚其中的内情，但估摸着此刻看到跳台池清风心情好不了，也没多说什么，认命上去跑腿了。
事实证明，池清风的猜测真没错，谢嘉朋上到出发区附近，就看到苏霁月和邰凌霄正在说着什么，见他突然出现，苏霁月也是一惊，开口：“池学长不会知道了吧？”
谢嘉朋指了指山脚的方向，对苏霁月道：“在那边呢！”又问：“小学妹，你真是以这个为条件换得他们来参加我们课题的？”
都到这地步了，瞒也没什么用，苏霁月点了点头。
一旁，邰凌霄拍了拍苏霁月的肩，“比赛要开始了。”
苏霁月又看了一眼谢嘉朋指的方向，还是转头跟邰凌霄准备比赛去了。
今天是友谊赛，第一轮预赛加南队全队的人都会参加，也算是给个热身，之后复赛，只留三个，不出意外地，就是Emma、邰凌霄和苏霁月。
谢嘉朋戴着手套费劲巴力地还没按完池清风的手机号，下面的池清风已经看到了从跳台下去的苏霁月，彼时她刚刚完成了一个难度系数3.150的bFF，她预热很快，在第一轮就用了对于他们这个阶段的选手而言不低的难度，而且完成的十分出色。
苏霁月下到山脚的时候，看到了池清风，俩人目光相对，只见池清风眉眼清冷，神色冷峻，苏霁月也没敢说话，只是停顿了几秒钟，转头又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