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好大的火啊!我记得,那里是废弃的工厂的吧?”
“不知道有没有人在里面啊!”
“不知道啊!好吓人……”
“我刚才来的时候,好像看见有救护车抬着担架呢,说不定有人呢!”
“这么大的火,有人也可能救不活了吧!”
一群市民拥挤在警戒线外,指指点点的议论着眼前熊熊燃烧的大火,消防员正在里面忙碌着,一旁还有各家电视台、报社和网络媒体的记者在做现场采访。各种嘈杂,各种喧闹。
梁妍熙开着车颠簸不已的驶来,前方管制交通的交警频频朝她比划着红灯,示意她私家车辆不得进入。梁妍熙看着弥漫在空中浓浓的黑烟,原本一颗欢喜的心骤然冷到了冰点。
她难以置信的看向车载导航,导航的小箭头笔直的指着眼前熊熊燃烧的废弃工厂,电子音还在播报,距离此次本地终点只有三百米。
难道说,程航……程航就在被烈火吞噬的废弃工厂里?
梁妍熙的脸色顿时一片惨白,她伸出冰冷的手指推开了车门,完全没有理会交警让她把车挪开的警示。她只是行尸走肉般的拖着躯壳朝前走去,来来往往救援的人撞到了她,梁妍熙都毫无知觉,依旧跌跌倒倒的望着眼前的大火。
她不信!程航不会在这里!
是易简席他们找错了地方,一定是这样的!
对!程航不在这里,她还要去找程航……他不在这里!
梁妍熙瞪着恐慌的双眼,趔趄着转过身子,迷茫的穿梭在人群中,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朝什么方向在走,直到易简席抓住她胳膊的时候,梁妍熙才猛抽了一口气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莫名其妙地走进了警戒线,站在消防车的旁边。
“怎么有市民跑进来了?快让她出去!”
“她是我的朋友……”易简席解释着。
“简席!”梁妍熙听见他的声音,才意识到眼前的人是易简席,她反手抓着他的胳膊不松开,纤长的手指似乎都要掐进了他的肉里,“你告诉我,你们找到了程航,他现在在哪里?”
“你听我说宠儿,程航……”
“不!”梁妍熙突然撕心裂肺的大叫着,“一定是你们找错了!程航怎么会在这里?他不在这里,我要去找他……你拦着我做什么?他还等着我去找他啊!”
“宠儿!”易简席无奈的低垂着脑袋,痛苦地说道,“程航刚刚被救护车送走。”
“你还在骗我!”梁妍熙低吼着,两行泪水不争气地落了下来,拼命地摇着头,“我不信!”
易简席叹了口气,还没来及开口,钟情忽然跑了过来,“我收到消息就赶来了……”
“钟情!你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真的,是他们在骗我!是他们在骗我!”
梁妍熙握着钟情的手不放,泪如雨下浸湿了她的脸颊,双眼已是哭得一片红肿。
钟情咬了咬嘴角,紧紧握着她的手,两个人的手心都是一阵冰凉。她望着梁妍熙充满了期待和希望的双眼,唯恐自己的回答会令梁妍熙崩溃,可是真实的答案却残酷的可怕,“对不起,宠儿……这次消防队行动的组长是我朋友,是他把火灾现场里已经奄奄一息的程大少背出来的,所以……宠儿,我们真的没有骗你……”
梁妍熙惊目乍舌的瞪着钟情,整个人一个趔趄,险些撞在救护车上。
她还是不相信,不是亲眼所见,谁说的话她都不信!
“宠儿,还有一件事,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
梁妍熙抬着朦胧的泪眼望着易简席,还有什么事,比这件事更让她难以置信吗?
易简席酝酿了好久,才又开口,“无论如何,我希望你能冷静的听我讲完。”
“说啊!”梁妍熙催促着,现在的她,难道还不够冷静吗?
易简席和钟情相视了一眼,梁妍熙看不懂他们的眼神,却也看得出来,还有一件更令她伤心欲绝的事情!难道,是有人蓄意纵火,想要烧死程航吗?
“宠儿,消防队救出程航的同时,在火灾现场,还……发现了另外一个人……的遗体。”
“谁?”梁妍熙虚弱的吐出一个字,声音陌生得她都不知道是谁在说话。
钟情抿了抿嘴角,牵着梁妍熙的手,“你跟我来。”
梁妍熙木讷地跟在钟情的身旁,跟着她绕到了不远处的一顶帐篷里。
帐篷外面围满了人,拉着亮黄的警戒线,不知道钟情和他们说过什么后,竟然也没人拦她们。钟情带着梁妍熙径直走进帐篷,帐篷里站着四个人,正在商量交流着什么。
钟情唤了其中一个人的名字,正是负责这次消防队行动的贾组长。
“就是她吗?”贾组长望着梁妍熙。
钟情点了点头,贾组长立刻回头说了几句话,剩下的三个人都让开了,梁妍熙这才看见帐篷正中央的地上躺着一具焦黑的死尸。梁妍熙触目惊心,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立刻紧紧抱着钟情的胳膊,别过了头去。
“很抱歉,但你是我们现在唯一能联系上的死者家属,所以,我们想你来……”
“你说什么?”梁妍熙茫然地抬起眼眸,“死者的……家属?”
贾组长从身后的铁盒子里取出一个密封的塑料袋,解释道:“这是我们从死者身上和散落在周边地上找到的相关证件,虽然被火烧过,但经过技术修复,我们推测,死者可能是圣地集团总裁,梁昊天。”
--死者可能是圣地集团总裁,梁昊天……
--死者可能是圣地集团总裁,梁昊天……
--死者可能是圣地集团总裁,梁昊天……
梁妍熙目瞪口呆地瞪着贾组长,他最后的那句话如梦魇似的回荡在她的脑海里。
梁妍熙茫然的抓着他的手臂,使劲了浑身的力气,说道:“你说什么?”
“你自己看吧。”
梁妍熙迫不及待的抢过贾组长手里的证件,看着身份证上梁昊天的照片和名字,她混乱的大脑顿时嗡的一声响,刹那间一片空白,好像有人把她脑子里的东西全部抢走了一样。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她爸爸不是被司法机关带走,接受询问调查的吗?
不是今天中午才到48小时放出来吗?
为什么她爸爸的证件出现在这里?
“妍煕,你还好吗?”
钟情的声音仿佛是从远古传来的,梁妍熙缓缓的转身看向那具烧焦的尸体,只觉得耳边是嗡嗡作响,根本不知道钟情在说什么。梁妍熙迟疑的迈步走上去,心里原本的恐慌此刻荡然无存,她的目光从头到脚将死尸打量了一番。
死尸被烈火烧得犹如黑炭似的,任何特征都已经看不出来了。
她紧紧抓着手里的证件,站在死尸的前,原本狂跳不已的心此刻却突然停止了跳动。
“我……我爸爸他以前摔断过手臂……”
“左手还是右手?”
“左手……”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特征吗?”
“右边那颗虎牙,是镶的假牙,纯金的材质。”
贾组长和法医两人翻着手里的验尸记录,意味深长的相视一眼。
“抱歉了,梁小姐,经过初步检查,我们暂时确认,这具死尸的身份,正是梁昊天。”
贾组长此话一出,梁妍熙猛地喘了一口粗气,捂着胸口重重地瘫坐在了地上。
“宠儿……宠儿……”
钟情大步冲上去,紧紧地抱着她。
梁妍熙泪眼滂沱的倒在钟情的怀里,想起以前梁昊天为了救差点摔下阳台的她,摔断了左臂,还磕掉了牙齿,梁妍熙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样的事情,竟然有一天会成为她辨认自己父亲尸体的依据!
“爸……”
梁妍熙撕心裂肺的哭喊着,颤抖着身子像是受惊过度的小鹿。
她三番两次的想要扑上去,都被钟情拼命的拦下了。
法医在验尸记录上记下梁妍熙认尸的过程后,命人用白布盖上了梁昊天的尸体。
看着白布缓缓落下,梁妍熙更是哭得揪人心,一声声,肝肠寸断!
“爸……你不要走啊!爸……”
“宠儿,你不要这样……梁老先生在天有灵,也会心痛的啊!”
“爸……”
“梁小姐,虽然经过家属辨认,但我们按照惯例,还是会做DNA比对……”
法医在她耳边解释着,梁妍熙却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反倒是钟情替她应下的。
“我知道,到时候我会送她来的……宠儿,我们先走吧……”
“我要和我爸在一起……爸不会就这样离开我的!不会的!”
梁妍熙气恼的推开了钟情,依旧不肯离开。
那可是她的父亲啊!她唯一的亲人啊!
梁妍熙倒在冰冷的地上,哭得只差把心呕出来。
“宠儿……”钟情无奈的低声呢喃着,眼角的泪水也凄凉的滑落她的脸颊。
梁妍熙紧紧抱着梁昊天的遗物,捂着自己的心口,一滴滴泪珠接连打在塑封袋上,一声声,在充满了死亡气息的帐篷里,静静的回荡开来。
帐篷外的熊熊烈火,还没有扑灭。
原本嘈杂又喧哗的世界,在梁妍熙一声长啸的哭喊声中,戛然而止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