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咱们言归正传,各位,现在的情况大家都知道了,京城陷落之日先帝已经殉难,本部堂也此之前也曾经试图渡江北伐,但惊闻噩耗之后,只能退回,现在若是想要收复北方,必须先选出一位皇帝来,大家认为谁比较合适。”
“那还用说,当然是福王最为合适,他是皇帝的堂兄,是皇族近支,根据祖宗家法,应该立福王。”马士英立即说道。
在此之前,史可法已经和很多官员在家里碰过头,其中兵部右侍郎吕大器和督察员左都御史张慎言,还有礼部左侍郎钱谦益都不同意立福王,他们说福王虽然是先帝的近亲,但品德太差了,很符合亡国之君的标准,所以极力的主张立潞王。
但其实史可法知道,钱谦益和另外两位全都是坚定地东林派,他们之所以不拥护福王,实在是因为和福王的老爹老福王之间恩怨太深,老福王是万历皇帝宠妃郑贵妃的儿子,当年万历皇帝要废掉光宗朱常洛立老福王当皇帝,就是因为东林派的阻挠而没有成功,所以害怕遭到报复。
而马士英则属于阉党欲孽魏宗贤的系统,他跟福王也没什么交情,之所以如此坚持,就是为了要跟东林党唱反调,其实现在这一幕其实就是党争的延续。而史可法本人,虽然无门无派,可他的老师左光斗,却是钱谦益以前的东林党领袖,他也在顾虑,万一福王即位,他会不会跟着一起倒霉。
所以他立即说道:“这个,老马呀,你一个人说了不算,总要听听大家的意见吗,据我所知,高尚书就有不同意见嘛,高尚书,你说说吧。”
这位高尚书是户部尚书高宏图,在来开会之前,他曾经跟史可法表示过,福王的劣迹太多,是个有案底的人,所以不能立,所以史可法才点了他的名儿。
可是高宏图这个人胆小怕事,怕背黑锅,背地里搬弄是非还可以,让他当出头鸟门也没有,于是他咳嗽了一声说:“我觉得大家说的都很有道理,我今天来主要是就是学习和思考,等我思考成熟了,再说也不迟嘛。”跟着他就皱着眉头,滋溜滋溜的喝起茶来。
然后史可法一愣,再次把目光投向在场的众人,可是看到谁谁就低头,好像一群低头族在玩手机。钱孙爱心想,活该,你作为版主都不发言,让被人怎么跟帖,看来史可法也是徒有虚名。
其实史可法并不是不知道自己说话的分量,他和高宏图一样,只是不愿意首先表态,害怕成了众矢之的,可是下面的这些人人人都抱有这个态度,于是一时之间会场倒是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让钱孙爱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钱谦益突然站起来,朗声说道:“我也认为福王不可立,而且老夫有自己的理由。”
钱孙爱翻了个白眼差点没气死,他知道福王最后是的确当了皇帝的,心里暗骂老爹太糊涂,这不等于把未来的南明皇帝给得罪了嘛,将来肯定要遭到打击报复,可怎么办?自己的好日子还过不过了。北边的李自成也不争气,难道真的让他带着一家老小去投奔多尔衮和福临,背上汉奸的罪名。
不过钱孙爱又一想,那年头当汉奸的太多太多了,为了防止福王报复,他应该抢先一步把家搬到淮南去,扬州是绝对不能去的,因为多铎要在那里搞大屠杀,他总不能看着老百姓被戕害吧。一时之间,因为钱谦益的鲁莽,他也是百感交集,不知所措。
“牧老你有什么理由?”马士英很不满的看着钱谦益说。
“福王有‘七不可立’”钱谦益说道。
在场的东林派官员全都在心里给他们勇敢的老大竖起了拇指,有人趁机问道:“牧老,你说清楚一点,什么叫‘七不可立”。
钱谦益完全没有注意到钱孙爱翻出的白眼,而是很得意的说:“七不可立就是‘不孝’‘虐下’‘干预朝政’‘不读书’‘贪污受贿’‘淫乱荒唐’‘嗜酒如命’。
接着钱谦益还对这七不可立做了全方位立体化的解释,尤其是针对不孝和淫乱荒唐这两项,说他生前没少让老福王生气,为了吃喝玩乐甚至把老福王的官印都偷着给卖了,李自成的大军攻打洛阳,他居然趁火打劫拐带着老福王的十几个侍妾跑路了,争位的是时候,还公然声称,老福王几个侍妾生的小儿子全都是他下种子,美其名曰:为老爹分忧。此外为了摆脱追兵,还拒绝带着老娘一块跑,学刘邦的样子,把老娘踹下车。
至于淫乱的事情,那就更别提了,整个洛阳城内只要是能看得过眼的女子,不管是已婚的还是未婚的很少能逃出他的魔爪,为了玩起来方便,甚至还开了两家青楼,但是并不对外营业,只供他一人消遣。
钱谦益最后说:“这样的人怎么能做皇帝呢?”
钱孙爱替钱谦益把肠子都悔青了,不过他也深深地佩服钱谦益口中这位奇葩的福王,自己也算是个纨绔了,可是跟他比起来,那真是小巫见大巫,不对,应该练小巫都算不上,顶多也就是个业余爱好者。在他的印象里,也就是前些年遇到的神秘少年跟这厮有一拼。
兵部右侍郎吕大器和翰林院大学士张慎言立即随声附和,表示完全赞同钱谦益的看法,旗帜鲜明的反对福王即位。
但是马士英仍然不服气,他指出这些全都是道听途说,具体福王是个什么样的人,大家谁也没见过,也许钱谦益说的这些事儿都是道听途说不足取信。在他的党羽之中,刘孔昭最有分量,听说他是刘伯温的十四代孙。
钱谦益被他们两人气的须发皆张,但可恨双拳难第四手,刚才那些表示支持他的东林派官员,似乎有些惧怕马士英,因为众所周知的这人很卑鄙,抱着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的心态,他们再次保持了沉默。
刘孔昭可不是刘伯温,根据钱孙爱身旁一个户部佥事的小官介绍,他是根红苗正的‘阉党’,现在负责长江防务,手握南方水军,虽然工作能力低下,但一贯飞扬跋扈,属于迎头见树都要踢三脚的蛮子,南京这边不管是大官小官看到他都低着头装作捡钱包,否则轻者挨骂,重则就要挨扁。
刘孔昭见钱谦益在他面前还挺狂,于是插着腰,眯缝着小眼睛,满带威胁的摸了一把络腮胡子,粗声大气的说:“钱谦益你懂个屁呀,你自己家里的事儿你都整不明白,你还管朝廷的事儿,你还是回家跟你家的那个表子睡觉吧,别在这惹老子生气。你们一家子都跟表子有不解之缘,你儿子也是这样的货,不像我们家,世世代代都是大明朝的忠臣。”
“你你你,你竟敢如此跟老夫讲话。”钱谦益气的差点脑中风。
“我草,我这么跟你说话算是对你客气了,我还想打你丫的呢,你还‘七不立’,我看要是按照这个标准,你个老东西都进不了咱们这个办公室的大门。大家说对不对?”
“我说孙子——你他娘的骂谁呢?”
“我草,谁裤裆没夹紧把你给露出来了,你敢骂我?”刘孔昭一看钱孙爱站起来了,长得那么瘦弱,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认为一个老娘们都能把这厮按到了。
“我没骂你,这里的人全都知道你是刘伯温的孙子,我叫你孙子有什么错,孙子!”钱孙爱笑着说。
“儿子,教训教训他。”钱谦益怒道。
“你看我老爹管我叫儿子,说明我是你这孙子的长辈。”钱孙爱摇着折扇走到了刘孔昭面前,和他对视起来。
“两位,以和为贵,以和为贵。”史可法根本就没有站起来的意思,原因很简单,他也不想去招惹这位刘孔昭,因为他根本不讲理。
张慎言仗着自己是个文官,而且又是德高望重,于是赶忙过来劝架:“两位有话好好说,大家都是同僚,有事儿好商量。”
“滚你娘的。”刘孔昭一个直击把张慎言打倒在地。张慎言哎呦哎呦的跳起来,噗噗的吐出两颗门牙。
“你敢打人?”
“老子打你怎么样,有本事你们也来打老子,来呀,来呀。”
“砰!”钱孙爱一个直击把刘孔昭打倒在地上,刘孔昭也是一员武将,到不至于像张慎言那么狼狈,不过还是少了个门牙,站起来之后一声虎吼,奔着钱孙爱挥出了拳头。
“走你。”钱孙爱脚下一勾,刘孔昭再次跌了个狗吃屎。钱孙爱扑上去骑在他的身上,乒乒乓乓的就是一顿暴打。
末了钱谦益也忍不住怒火,揪着刘孔昭的头发问道:“你说,到底还立不立福王?”
“不立了,不立了。”刘孔昭感觉眼前都是小星星,一个劲儿的讨饶。
钱孙爱和钱谦益站起来,拍了拍手,指着在场的官员说:“还有不服的吗?有不服的站出来?”官员们纷纷摆手。
马士英赶忙把刘孔昭扶起来,脸上变色的说:“你们父子这是干什么,这事儿是用打架解决的吗?你就算把这里的人全都打一遍,大家就能听你们摆布嘛,就算是我们服了,左良玉能服嘛,江北四镇能服吗?”
史可法见刘孔昭被揍了,差点笑出来,他早就想揍这个老小子了,不过没这个胆量,没想到钱孙爱这么猛,当即对他很是佩服,英雄出少年。不过作为掌门,他还是要说两句公道话的。
“两位钱大人,打人是不对滴,而且也的确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就像刚才牧老提出福王不可立,但你总要说出一个可立的人吧,大家都等着呢。”
刘孔昭嚷道:“史大人,你这是什么话,我什么朝廷命官,难道就白挨打了,你要是不管,我回去就发兵。”
“诚意伯,你也稍安勿躁,你说现在是选皇帝重要,还是解决你们的私人恩怨重要,作为忠良之后,你总要懂点轻重缓急吧。”然后他学着刘孔昭的样子说:“大家说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