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尔衮现下果然在借兵,借兵的同时也在攻打豪格。他对豪格早就已经恨之入骨了,根本不想给他改过自新的机会,所以这几天都在全力攻城。跟随而来的大臣们对此颇有微词,撇开豪格的身份不提,单说他手下全都是八旗劲旅,杀一个都等于是割自己身上的肉,还是劝降明智一些。
多尔衮想杀豪格,留骑兵,但豪格现在正狂着呢,劝了也没用。他心想,先把他打败,然后劝降,等他来了按上个造反的罪名杀了,更加能够激发群臣的共鸣。就算有人想要求情,也张不开嘴儿。所以在进攻之前,他很明智的一个和平使者也没派。
钱孙爱就是坐山观虎斗,因为多铎看着他呢。多铎把自己的营寨移动到距离钱孙爱不足十里的地方,每天烽火联营,调动兵马,把周围的山头全都占了,放下岗哨监视钱孙爱的动向,远远看起来,那些山头连成一片,倒是跟长城上的烽火台有一拼,只要明军有点风吹草动,嗖的一声就有一匹快马从营寨里飞出去,直奔德州城下。再不就是烽火燃气,以示让多尔衮赶紧警戒。
多尔衮也不会被烽火和报马扰的草木皆兵,他早就布置了五百铁骑挡住德州大路,钱孙爱无论是来或者不来,都可以确保无虞。
这几天钱孙爱过年钱孙爱就怀疑多铎吃撑了,每天让他手下的大将跑到营寨门口搦战,还专挑饭点来,就是不让他们消消停停的过年。
“又来了,只要咱们烟囱冒烟,他们一准来,真太可气了。”牛成虎憋着一肚子气从外面进来向钱孙爱请示。
今天是大年初一,钱孙爱准备跟将士们乐呵乐呵,人家鞑子内讧他也犯不上横插一杠子,他要是去了,说不定人家就不打了,在家喝点小酒多好。于是他和宋献策亲自在大营里来回走动着指挥士兵们张灯结彩,全不理外面的血雨腥风。
他俩刚从伙房出来,新增了两百名火头军,告诉他们杀猪宰羊,预备美酒,晚上大家同乐。多铎的人马就杀过来了。
“谁来了?”
“博和托和吞齐喀都来了,正在外面轮=大刀耀武扬威呢!看咱们这半天没人出去,嘚瑟的不行,好像怕了他似的。”
这会儿姚东照也从外面进来吐着白气说:“这鞑子大概和咱们的风俗不一样,也不知道过年,他们不过也不让咱们过,太不厚道了。天下要成了他们的,那还了得。就凭这一点,也要把他们打回老家去。”
“正好,老大人赶紧写一封告示,告诉江南江北的百姓,就说鞑子最忌讳老百姓过年,太闹腾,等他们来了,所有人每天都要打猎,一切节日取消,什么吃粽子、吃元宵、包饺子、吃面条,全都他娘的死罪,吓唬吓唬老百姓。让他们心里清楚谁好谁坏,别整天胡吃闷睡,不知道好歹。”
“我以前读圣人书,从不说瞎话。不过我觉得这个瞎话有必要说,前几天大将军您说这叫什么玩意儿来着——”姚东照愁眉苦脸的寻思。
“善意的谎言。”
“哦,善意的谎言。好,我现在就去善意的谎言,待会儿闲下来多喝两杯。我看到有两个鞑子在外面冒着风雪来了,我建议先擂鼓,过一个时辰再出战,不气死他,也把他冻死。您觉得怎么样?”
“姜还是老的辣,够损。”钱孙爱哈哈大笑吩咐照办。果然吞齐喀和博和托听到明军营寨里面鼓声大作,号角齐鸣,大旗招展,还以为立即就要出来迎战。本来打算要退兵的吞齐喀顿时又稳定下来。
“汉人过年这玩意儿我一向都看不惯,有什么好高兴的,一群穷鬼瞎乐呵,今天偏偏不让他们好过,用他们的话说这叫做‘添堵’!”吞齐喀嘎嘎的笑道。
“我也过年,但是我都是跟城内的汉人学的,没什么意思,不过就是迎来送往的浪费钱财而已。汉人奢靡浮夸,只有他们才能搞出这种玩意儿。要是咱们在节日里出去打猎,晚上篝火跳舞,那才痛快,哈哈。”博和托也大声笑了起来。
可是他们笑了一会儿就不笑了,明军大营干打雷不下雨,这都半个时辰了,照样敲鼓,照样吹号,可是连一根毛也没走出来。
“怎么回事儿?”吞齐喀有点傻了眼,愣怔的看着博和托,一阵阵的冷气侵袭着他,铠甲冰凉,连飘来飘去的斗篷都硬了,虽然说满人耐冷,但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铁人都会冻僵的。再说寒冬腊月热量消耗比较大,他觉得有点热了。
偏偏这个时候,明朝的军营里面传来一阵阵炖肉煮饭和美酒的香气,还有欢声笑语。他仔细一看差点把鼻子气歪了,原先以为正在调动的兵马,其实都是忙碌的火头军还有工事兵,他们把云梯和门板都拆了,做成一张一张的桌子,正在往上面摆放美酒佳肴,一派世外桃源的景象。
“明朝人都疯了,居然视我们八旗子弟为无物,待我杀入大营,给他们一点教训。”吞齐喀哇哇怪叫的说道。
“慢。”比较有理智的博和托舔了舔嘴唇,忍着饥肠辘辘说:“别,别去,你忘了豫亲王怎么交代,目前咱们只是防守,要等到灭了豪格才向钱孙爱进攻,你一冲动就是犯了军法,会被处决的。”
“那怎们怎么办,别人吃饭咱们看着,别扭不别扭。明朝人不厚道,明显是侮辱咱们,这口气我咽不下。”
“你忘啦,咱们可以骂阵,挑几个口齿伶俐的,往钱孙爱他家祖坟上骂。”
虽说孔有德重新回到了大明,但多铎这边还是有不少的绿营兵,最起码组成个几十人的骂战团是不成问题的。于是乎不久之后,一个规模不小的团队就形成了。吞齐喀也没给他们死规定,水平自己去发挥,爱怎么骂就怎么骂。但他觉得普通的骂街没杀伤力,这玩意儿最好是以事实为依托,然后添油加醋渲染一番,才能触及灵魂。于是把钱孙爱的一些绯闻和纨绔的事儿跟大家伙讲了,过了一会儿骂声就开始了。
“报,不好啦。”钱孙爱现在忙得很,运河水路通畅,他这边不缺给养,但毕竟也是打仗的时候,不敢死乞白赖的给士兵们灌酒,规定每人一坛子。这可是几十万坛子酒,去哪弄?好在他提前让郑鸿逵每次都运一批过来。但一次性供给还是不可能够。
大军要过年,当然也要作战,所以他想好了,过年轮番过,分为十天,三十万大军每天有三万人可以饮酒过年,一波一波的来,这样酒的问题解决了。也不用担心敌人来偷营劫寨,岂不是很好。
“什么不好啦,大过年的不会说两句好听的,非要我掌你的嘴是不是?”钱孙爱换了一身大红吉服喜气洋洋的对传事小校说道。
“不是大将军不好了,是鞑子不好了。他们又来找死了,这次找死的力度还不较大,他们居然敢辱骂您的祖先,连老太爷也骂了,您去听听吧?”
“你小子还挺机灵,不过后面的话有不对了,他们骂我你还让我去听,那是贱骨头的行为,我不敢。你去告诉孔有德王爷,让他们抽掉几个懂得满语的出去和他们对骂,就说,就说,啊,哪疼往哪踹,说什么呢?”
钱孙爱灵机一动:“你就说皇太极死了之后,孝庄太后嫁给了自己的小叔子多尔衮,而且他们以前就有一腿。”
“还有吗?”
“呃,你就说他家的顺治小皇帝笃信佛法,将来肯定要当和尚。我们大明朝说礼仪之邦,这种事儿闻所未闻,让他们家去胡闹,别在这丢人现眼。”
“遵命。”小兵嘿嘿一笑转身走了。
钱孙爱抓软肋抓的到位,几下子过来吞齐喀就顶不住了,气的嗷嗷怪叫。他们骂钱孙爱的话都是些小事儿,可是钱孙爱说的是他们的国耻,这个大伤疤揭开了,鲜血呼呼地往外喷啊。所有的八旗子弟都沉不住气了。渐渐地他们的骂声越来越小。
“士气已衰,可以出战了,郝大哥,你亲自去。”钱孙爱说道:“今天大年初一,我给你一个头彩!”
“我把他俩见了红,肯定从年头旺到年尾。”
“没错,旺旺!”钱孙爱笑道。
被骂的狗血淋头的吞齐喀和博和托,终于看到明军之内出来人了,可是他俩的手却有点不听使唤了,快跟刀柄冻在一起了,可是他们没有逃跑的道理。于是硬着头皮和郝摇旗厮杀,郝摇旗一人独占两员大将,杀得他们人仰马翻,临走的时候还给博和托肩膀上来了一下子,嗖的一下子飚出一股鲜血。
郝摇旗拿手一摸大刀,热乎乎的鲜血流淌下来,腥味十足。他笑着对博和托说:“大过年的,大过年的这一刀就当是老子给你这个儿子的红包了。”等他回来的时候,夕阳西下,夜幕降临,营寨被几千支火把照的亮堂堂的,许多人都已经就坐了。
郝摇旗老大不乐意的从士兵们中间穿过,嘟嘟囔囔的说:“先等会,先等会,我去给大将军交令,不着急不着急,没出息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