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伸手不见五指,德州城却笼罩在一片火光之中,护城河边堆满鹿角,平时高高吊在半空的吊桥,也放了下来。城门大开,城墙上火把环列,可见城垣上清军官兵走动的身影。
城外尽是哇哩哇啦的蒙古话,他们燃起无数篝火,塞满了南门外的一大片空地,领头的布尔尼身穿黑色皮裘,腰挎弯刀,对着城头叫嚣:“请摄政王出城劳军,请摄政王出城劳军——”几声过后,将士们也开始跟着叫嚣起来。
成门内飞快的冲出几辆马车,过了护城河二十米停下来。车上下来十几个多尔衮的亲兵,他们负责摆设香案,以及供王爷们喝酒的桌子椅子,还有酒菜。看样子距离多尔衮出现已经不远了。钱孙爱就站在布尔尼身边,扮作他的亲兵。
此时驻扎在城内的蒙古军队也开始从里面列队而出,按照吩咐他们走得很慢,不时还和清军战士发生摩擦,在城门口扭打起来。经过军官的一番调节双方罢战,但总会耽误一段时间,清军将领对此敢怒不敢言。
些许小事多尔衮不屑于管,他骑着高头大马,穿着白盔白甲,红色战袍的从城内走出。身后跟着几乎所有的清廷头面人物。以及二三十个步行的带刀侍卫,还有两千骑兵,五百弓箭兵。过了护城河就停下了脚步,在马背上遥遥向布尔尼拱手。
他站在香案后面,点燃三炷香,打算说点什么,这也是劳军的规矩:“今天晚上辛苦察哈尔的众位将士啦。”
“劳军,劳军,劳军。”蒙古人海洋般沸腾着,那意思仿佛就是说:你多尔衮别拿好话糊弄人,爷们就认钱。
多尔衮也知道这些蒙古人都是很务实的,把到了嘴边的鼓舞士气的话又全都咽回肚子里去,摆动了一下脖子,示意士兵们上前劳军,也就是发钱。尼堪带领两千人马负责此事,他首先宣布:“每人五两银子,排好阵势,不许乱动。”
布尔尼大笑一番,带着十几名亲兵缓缓的走到多尔衮面前下马,隔着香案捂着心口行礼:“摄政王对察哈尔人讲信用,察哈尔人必当以死报之,哪怕明朝的军营是铁打的,今天晚上也让他们化为齑粉。请摄政王安坐中军等我的好消息就是!”
“有王爷这句话,本王没什么不放心的,来人上酒!”
长几上的饭菜都是摆设,这美酒却是必须要喝的。喝酒象征着同仇敌忾,风萧萧兮易水寒,将士一去兮不复还。是一种古老的鼓舞士气的仪式。
布尔尼拿眼睛朝着四周看了看,他的蒙古战士们还在鱼贯走出城门,大门肯定是关不上了。多尔衮的身边护卫也不多,其中虽然不乏高手,但成功的希望也是很大。况且还有钱孙爱这样的绝顶蓄势待发,没什么好怕的。
他一口气吞了碗中酒,眼神顿时变得凌厉起来,奋力把酒碗砸的粉碎,抽出弯刀,平静的往多尔衮的脖子削了过去。那样子就好像他和多尔衮商量好的一样,自然而然自自然然,以至于所有人都被这份平静给骗了,居然傻站着不知道动弹。
多尔衮的身体猛然向后仰,但还是慢了一步,布尔尼那携带着剧毒的弯刀最终还是切开了一道口子。
“扑通!”多尔衮直挺挺的倒在地上,顺势滚到一旁。清军顿时醒悟过来,一个个的大叫:“刺客,有刺客,布尔尼反了,蒙古人反了。”
尼堪领着人挨个的给察哈尔战士发银子,突然感觉不对劲儿,他身边的战士被凶狠的蒙古人挨个的砍翻在地上,几个呼吸之间就变成了肉酱。等他反应过来,自身已经陷入了弯刀的海洋之中,根本冲不出去。
德格类和费扬古满达海国柱这些人反应还算迅速,立即挡在多尔衮的面前,叫嚣着让士兵带着摄政王进城躲避,同时向布尔尼扑了上来。在他们眼里,布尔尼一个人做这样的事儿,简直就是找死,大家一起动手,顷刻间就能把他砍死。
可是没想到布尔尼根本不搭理他们,绕了个圈子再次奔着多尔衮去了。而他们的攻势全都被一个黑衣蒙面的小兵接住。只听“当当当”连续十几声爆响,所有人的兵器全都被小兵挑飞,震的向后倒退一步。
跟着每个人几乎在同时看到一点寒星向咽喉打来,凛冽的杀气与劲气一起搅动,几乎把呼吸都冻结了。他们也是久经战阵的高手,自然不会坐以待毙,虽然兵器没了,但手脚还能动弹,于是展开身份四处躲避。可是寒星如影随形,就好像附体冤魂一样,追着他们高歌猛进,仿佛它有灵性,可以轻易地看穿任何的破绽。
“啊啊啊!”连续七八声的惨叫,德格类费扬古满达海马喇希等人手臂、大腿、肩膀、小腹,不同程度的都被刺了一下,血流如注退出战场。贝子尚善、和托、罗落宏、洪承畴等人吓得不敢恋战,赶忙跟着多尔衮一起撤退。
多尔衮身后一排排的箭矢向布尔尼和钱孙爱射来,布尔尼因为已经追到了多尔衮身边,所以弓箭对他构不成威胁,钱孙爱却施展开刚才的‘孤独九枪’中的‘破箭式’,把长枪舞动成风暴,将所有飞矢隔绝在外。继续追击。
钱孙爱的想法很单纯,他不想碰多尔衮,不管如何他也是情关难过,让他亲手结果多尔衮的性命他下不了手。所以就要拦住所有的敌人,给布尔尼机会下手。此刻德格类等清朝的核心人物都受了伤,若是能够一举斩杀,即便多尔衮最后不死,也可以大大的削弱满清的力量。
他从背后取下弓箭,照着德格类就是一箭,可是没想到堪堪要射中的时候,居然被人给挑飞了。顿时清朝阵营中剑气大声,剑光四溢,一名长相俊朗,冷酷不凡的年轻剑手飞身而起,只取他的咽喉而来。
由于钱孙爱拦截了大部分的高手,布尔尼非常顺利的在吊桥上截住了多尔衮的去路,刚刚出城的蒙古兵也加入战团,把多尔衮和几十名护卫以及五百弓箭手包围在核心,咬着牙的厮杀。多尔衮危在旦夕。
“嗖嗖嗖嗖。”天空中突然传来一阵阵不寻常的异响,好像凛冽的寒风吹入大山,跟着布尔尼身边的四五颗人头就不翼而飞了,血流顶不住压力喷泉般狂涌,把杀人如麻的蒙古战士吓得面如死灰,愣在当场。
钱孙爱以“破剑式”挡住了年轻剑手的凌厉攻势,抬头看到几十条黑线从四面八方,乃至城头上飞来,忽然几十颗人头就不见了。顿时恍然大悟:“布尔尼,那是血滴子,血滴子收割人头,你要注意头顶。”
“大胆刺客,让你尝尝我的邪恶剑法。”年轻剑手的声音冷,剑锋更冷,不但冷而且快,快到了肉眼根本无法看清的地步。是钱孙爱平生见过的最快的剑法,而且每一剑出手都有七八十道虚影,也就是说,每一次有人中招,身上都会留下七八十道鱼鳞般的伤口。
钱孙爱在郑和的秘籍之中学到了一种来自西域的诡异武功,名叫龙象般若功。后来发现居然是猛龙十八掌的升级版,他也不知道这两种武功之间到底是怎么联系上的,只是感觉到了他的刚猛无俦,力大无穷,几乎超出了人类所能承受的极限。
所以钱孙爱在没有把它看透之前本来是不打算使用的,却没想到今天居然遇到这样的高手,但刚才他还没打算用,此时才改变了主意。导致他改变主意的,是两道无形剑气的出现,开始的时候,他只看到一个穿着大红袈裟的老和尚站在距离他十米的地方虎视眈眈,随后听到两声锐气破风的响声,临近身体的时候,响声化作了无坚不摧的剑气,差点把他洞穿。幸亏他的‘缥缈微步’,变化无边,才险险的躲开。
“莫非是传说中的‘八脉神剑’。”钱孙爱的脑海之中闪过一个可怕的意识,这是外祖父曾经告诉他的。传说中中原云南一带,自古流传着一种神秘的武功,可以以无形剑气杀人,每一剑都可以洞穿十米的岩石,几乎是剑仙之流的功力。不过外祖父认为那只是个传说。说出来也是打趣的。
“原来世上真有这样的神功。”钱孙爱哈哈大笑:“你是何人,居然懂得‘八脉神剑’,不要藏头露尾,一起上来吧。”
“我一个人就能灭你,还用得着大方禅师亲自出手嘛。”
“是嘛,你如此的自信,那我可不客气了。”为了赶紧去抵挡血滴子,钱孙爱把长枪往地上一戳,心法转换,黑气萦绕全身,一出手向年轻剑手的剑身抓了过来。剑手大喜过望:“居然敢触碰我的蚩尤天月剑,断指吧。”
可是没想到,钱孙爱的手掌上居然好像缠绕着一条黑色的小龙,甲胄坚硬,龙鳞森森,不但一把抓住了,而且吧蚩尤天月剑抓的咔嚓作响,虽然没有断裂, 剑光却全然猥琐,精气神仿佛不在了一样,剑手吓得魂飞魄散,赶忙回夺。钱孙爱趁势大手一挥,一张打在他的胸口,迫使他吐出一口鲜血。
那年轻剑手夺回宝剑,踉跄后退,大声喊道:“大方禅师,助我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