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钱?”钱孙爱心想,刚收的李自成的五百万两银票应该是够用了吧,不然我也不敢夸这个海口啊。
“至少要两千万两白银。”
“这么多?”钱孙爱一下子傻眼了,他的确是有这么多,但也不能为了救国倾家荡产啊,可是他的话已经说满了,现在可怎么办?
“真的需要这么多吗?有什么根据?”
“我们已经经过了很精密的计算,工程款最少也要两千三百万两左右,这还只是最初步的预算,不包括各种的配套措施,因为咱们要打造一支过硬舰队,要经得住考研,可不能应付了事儿。”
“当然有根据,这段时间我们研究了很多东西,此外,松江知府陈亨前段时间已经筹办了一些船只,仅仅十艘小型战舰就花费了三十万两银子,而山阴知县钱世贵的三十五艘沙船居然也用掉了伍拾万两银子,他们全都是自掏腰包的。由此可见,要组建一支庞大的舰队需要多少钱。”
“此外还有兵器和火炮、鸟枪、火铳,训练水军,加起来,简直就是个天文数字。”
“那可怎么办?”钱孙爱发愁的说。
“首辅大人莫非是要打退堂鼓嘛。”陈子龙冷哼着说:“大人可千万不要小看了水师的重要性啊。”
“可是朝廷的确没有这么多钱。”钱孙爱故意唉声叹气的说。
“大人,可千万不能打退堂鼓啊。”陈子龙果然害怕了,虽然没有跪下,但却开始哽咽了:“大人,咱们大明在兵器、造船、火炮方面的技术都是非常先进的,能够为水师提供最具有杀伤力的火器配备。有了这样得天独厚的优势,一旦水师建成,对付流贼固然游刃有余,对付清军则更加有把握呀。”
钱孙爱很冷淡的说道:“有什么把握,清军那么厉害。”
陈子龙沉痛的说:“大人这话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清军虽然厉害,但是他们长期生活在关外,以骑射和陆战见长,却不习水战,更谈不上有什么水师,与此相反,南方特别是东南一带,却是以水战见长。新组建起来的水师,既可以协助江北四镇和京营防守淮河、长江一线,又能从海上突袭敌人后方,令清军始终担心后院起火,难以放开手脚大举南下,此乃扬长避短的制胜法门,切不可放弃呀。”
钱孙爱心里叫好,这个书呆子分析的太好了。拳拳到肉,切中要害。只是这个钱的问题也的确是大问题呀。不过他没有说出来,因为他想看着陈子龙继续在自己面前低三下四,杀杀他的书生锐气。
“你这么说我可不能同意,你以为你是郑和啊,那水师是这么好运作的,海上是这么容易去的,别忘了,耿仲明和尚可喜是他们的人,他们在皮岛可是打过水战的。”
“提到‘三宝太监’,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情来。当年,三宝太监率领我们大明朝的舰队,以‘厚往薄来’为宗旨,杨威异域,何等的威风,只可惜后来他航海的所有资料全都被人烧毁,不过这些年我阅读史料,有一个发现,在北京的‘崇文馆’应该还藏有一部分郑和航海和造船的记录,若是能够得到此物,则水师会更加无敌。“
“你说的倒是轻松,到哪里去找这玩意儿。”钱孙爱嘿嘿的笑道。
“大人过几天不是要出使北方嘛,这不就正好是个机会,如果大人把密录偷出来,那,大明朝就有希望了。”
“你这是让我当小偷啊,我不敢。”
“噗通。”陈子龙终于忍不住还是给钱孙爱跪下,叩头流泪的说道:“大人,请你以国家为重,帮帮忙吧。”
钱孙爱忽然大笑着站起来,把他扶起来,拍着他的后背说:“你不应该叫陈子龙,你可真是我的赵子龙啊。”
对他这种前倨后恭的态度,陈子龙表示莫名其妙:“大人,你这是——”
钱孙爱盎然的说:“我本来就已经下定决心要建造水师,刚才之所以那么说只不过就是考验你而你。”
“那大人还在等什么?”陈子龙激动万分的说。
“等银子。”钱孙爱苦笑。
陈子龙叹道:“大人,银子可不是等来的,大人身为当朝首辅,手握朝政大权,应该去筹措资金啊?”
钱孙爱挖了他一眼说:“你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我心里非常清楚朝廷现在的处境,这两千万两银子的确是拿不出来,漫说是两千万两,就算是两百万两也拿不出来,我的私产加在一起也不过五百万两而已,这个数目相差的太远了。”
“五百万两的确是少了点,不过聊胜于无啊,大人。”陈子龙说道。
“你说的倒是轻巧,感情不是你的钱,当然本官并不是心疼银子,只是觉得与其打造一堆破烂,还不如根本没有,省的打水漂还动摇士气。”
“我的意思是说,大人可以先把五百万两拿出来,咱们先动工,后面的银子您再去想办法也可以。”
“那么工程质量你可以保证吗?”
“原先预计要打造战船一千艘,现在既然是这种情况,那么先打造两百艘好了。虽然不够用,但——”
“还是当炮灰呀。”钱孙爱想了想说:“五百两银子我不心疼,现在就可以交给工部,可是你要知道,现在朝廷腐败非常严重,过一段时间我就要去北方,这里没人盯着,有多少钱能到你的手上还不清楚,说不定都便宜了贪官了。”
“这,这也是个问题。”陈子龙深恨这些贪官,恨得咬牙切齿,说着说着,突然从地上跳了起来,举起手臂,大声疾呼:“大人既然知道,目前朝廷一片污秽,为什么还不兴利除弊,铲除他们,让这些蛀虫在朝廷之中兴风作浪呼风唤雨。”
钱孙爱苦笑道:“饭总要一口一口的吃,事情也要一步一步的做,我是个凡人也不是个神仙,你以为那些贪官就是那么好对付的嘛。咱们现在最重要的是看住这五百万两,然后设法搞到更多的钱,你说呢?”
“我不知道怎么搞钱,我家里虽然也富裕,但只能拿出十几万两。”陈子龙有些脸红的说道。
“你觉得咱们大明朝谁最有钱?”钱孙爱问道。
“大明朝的富商大贾本来大多都集中在江南江北,尤其是两淮地区的大盐商,都是富可敌国的角色,可是他们怎么肯拿出钱来,根本就不可能。”
除了这些大盐商之外还有大地主,还有贪官污吏。钱孙爱的心里忽然有了主意。
“那么目前在南京城里面谁最有钱?”
“哼,我听说以前南京城里面最有钱的人是做琉璃生意的,姓孙的大财主,后来被大人给兼并了,想来目前大人才是南京城里最有钱的财主吧。”
“说的没错,本官的确是很有钱,但有钱并没有错,而且本官已经把自己所有的财产都捐出来了,五百万两啊。”其实钱孙爱的财产远远不止是五百万两那么少,再乘以十还差不多。可陈子龙不知道他的根底,自然就相信了。
“这——”
“除了本官之外,还有谁最有钱。”
“大人想要巧取豪夺吗?”
“非也,只是想跟他借点,等到国家的形势稳定了,本官会让户部还给他,堂堂天朝岂能失信于人。”
“这就好。”陈子龙说:“据我所知南京城里还有一个很富有的人,他还是我的朋友,名叫侯方域。这人大人也很熟悉,他被你关起来了。“
“侯方域很有钱吗?”
“以前不知道,可是最近一段时间,他趁着兵荒马乱的,在江南江北收购了很多的店铺还有田产,也不知道哪来的资金,对此我曾经和他发生过争执,认为他不应该趁人之危,低价圈地,导致百姓流离失所,但是他对我说,‘国家病了,不应该把责任退给我’,所以我也是无言以对。但我感觉,他的财产也不止五百万两了。”
“好,咱们就向他下手,不是,咱们就向他借钱。”
“可是他现在还在东厂的大牢里吧。”
“这个倒是不要紧,东厂也是朝廷管的,只要是朝廷的地方,我这个首辅大人说话还是管用的。不过他必须拿出钱来赎罪。”
钱孙爱一拍脑门,“对呀,我怎么没想到‘议罪银’制度呢,这是乾隆老爷子的拿手好戏,虽然流毒很深,但现在这种关头,也是个解决问题的办法。总比先帝的三饷要好的多了吧。”
陈子龙有一半没听懂,但意思他明白:“大人的意思是,让贪官污吏们拿钱赎罪,然后赦免他们,然后咱们去建造战船。这,这万万不可,这可是饮鸩止渴呀。”
“我说陈秀才,你别这么迂腐好不好,现在都火烧眉毛了,你还想着治疗脚气,脑袋若是烧没了,脚还会知道痒痒吗?”钱孙爱没好气的说。
“话是这么说,可是这样的制度,只会助长歪风邪气,这些钱最终还是从老百姓身上搜刮来的呀。”
“你错了。有一些贪官,罪名不至于死,顶多就是罢官削爵,他们贪污了这么多年,难道还会吐出来,朝廷也不可能全都查清楚,所以他们回家还是过好日子,现在让他们拿钱赎罪,继续当官,他们肯定愿意。这样短时间内朝廷也有钱了,老百姓恨贪官,不恨朝廷,等打退了流贼和满人,咱们再去查办贪官,这不都一样嘛。”
“怎么会一样,老百姓水深火热,大人说的太轻松了。”
“那我问你,你有什么更好的主意吗?”
“没有。”
“那你想不想保住大明江山,为先帝报仇雪恨?”
“想。”
“这就对了,如果你想的话,就必须这么办。这样吧,明天我就提拔你当工部左侍郎,你准备走马上任吧。”
“这么快?”
“我票拟啊。”
陈子龙服了,他知道明朝的首辅在一些特定的时候,可以不通过皇帝,强行以票拟来任免官吏,只是不能太多。这是皇权赋予内阁首辅最大的殊荣了。现在钱孙爱为自己启动这个权利,当真是有些用心良苦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