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赶忙摆手:“不妥,不妥。”宋献策心想,让我去守固关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这一走,刘宗敏又不在,所有的权利就会全部落入牛金星的手里,皇上必然是考虑到这一点,才断然拒绝。
事实上,李自成的确考虑到这一点,但这并不是最主要的,因为他有自信可以驾驭牛金星。之所以马上拒绝,是因为他觉得宋献策比牛金星留在自己身边更有用。
“那就让钱公子过去。”牛金星说道。
“你倒是挺举一反三的,可是你好像忘了,皇上刚才说过我的年纪太小,只能辅弼,还不能独当一面。”钱孙爱为自己推脱道。
“罢了,都师的事情暂时就说到这里,容朕回去好好想想再说。众位爱卿如果没有别的事情就散了吧。”李自成说完就站起来挥挥袖子走了。
钱孙爱赶忙往外跑,正好看到张有声进来,立即问道:“怎么样,郝大哥怎么样了,打的如何?”
张有声咳嗽了一声,说:“郝将军身体强壮,四十廷杖要不了他的命,现在已经抬到驿馆去休息了。”
“在哪里,快带我去。”
宋献策说:“钱公子来了,自然要安排住处,不如一起去驿馆休息,我来带路就好了,请请请。”
牛金星说道:“今晚我在舍下为钱公子接风,不知道钱公子可否赏光?”
钱孙爱叹了口气说:“丞相大人盛情邀请,本来我是必须要去的,怎奈我在路上一不小心受了风寒,头疼得很,不如咱们还是改日。”
牛金星心想,这小子对我不满意,不肯来我家赴宴,我也犯不上拿热脸贴他的冷屁股,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于是冷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钱孙爱叹道:“我这些日子不在朝廷,没想到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李相公想来是冤死的,牛金星怎么会变成这样,看来权利的毒牙还真是不能触碰啊。”
袁宗第也不敢多说话,转移话题说道:“郝摇旗被打的不轻,你医术好,赶紧去看看吧。”
钱孙爱趁机说道:“我医治内伤最好了,外伤方面还是尚老爷子拿手,不如也把他请去看看吧。”
宋献策点头说:“那也不错,我陪你去驿馆,就让袁将军辛苦一趟去找尚老爷子吧。他现在是太医院的院判了。”
两人当下和袁宗第分手,来到位于城内的一处驿馆。这里以前只是一家高档的旅馆,被大顺朝廷买下来,作为招待客人之用。
还没进门,钱孙爱就听到郝摇旗哎呦哎呦的声音。袁宗第说道:“廷杖可不是闹着玩的,摇旗也是条汉子都受不了,可想而知若是打在文官的身上会怎么样。难怪明朝有不少的文官活生生的死在廷杖之下。”
钱孙爱说:“廷杖是明朝的陋习,咱们皇上披荆斩棘杀入北京,为的就是革除明朝的痹症,怎么这些东西又继承了下来?”
袁宗第说:“我们也曾经劝过,可是皇上一意孤行,咱们实在是没有办法。”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推门进屋,只见郝摇旗在床上趴着,后背上全都是鲜血。床下站着两名士兵,用警惕的眼光看着他们。袁宗第怒道:“这让李没有你们什么事儿,全都推下去吧。”
袁宗第是军方的元老,他一发话,士兵顿时吓得够呛,赶忙关上门跑到屋外去了。郝摇旗就在屋子里骂道:“娘的,差点打死我。”
袁宗第脸色大变,捂着他的嘴:“别胡说,小心性命。”
郝摇旗说:“袁哥你误会了,我骂的是廷杖,不是当今皇上。”
钱孙爱赶忙说道:“郝大哥你太糊涂了,你这话落在我们耳朵里还好说,若是落到别人的耳朵里,随便给你扣上一顶什么帽子都很合适,你不是死定了吗?刚才在朝堂上你已经错了很多次,难道还不明白。”
“我怎么不明白,皇上已经不是以前的闯王了。我以前干的那些缺德事儿,他都不追究,现在怎么这么严厉起来了?”
“此一时彼一时。”袁宗第说。
郝摇旗哎呦了两声说:“钱兄弟,你又救了我一次性命,我可真是不知道怎么报答你才好了。”
“咱俩是同生共死的好兄弟,以后可别说这样的话。”
“你以后当了皇帝不会跟闯王一样吧。”
“闭上你的臭嘴。”
钱孙爱气的骂了他一句,赶忙轻轻地揭开他的血衣观看,只见他的背部已经被打烂了,一片须肉模糊,没有一块好肉。
“我先用尚老爷子的神效散帮你止血。”钱孙爱从袖子里取出药物,轻轻地洒在了郝摇旗的背上。这厮挨揍的时候硬挺着,可是却经不起药物消毒时候的剧痛,嗷的一声,居然昏过去了。
黄昏的时候,郝摇旗醒过来,看到尚炯、袁宗第、宋献策、钱孙爱都坐在屋子里。自觉背上的疼痛减轻了不少,于是说道:“尚老爷子的妙药真管用,以后皇上若是打了谁,就让你来医治。”
尚炯吓得魂儿都飞了,瞪着眼睛说:“你可不要胡说,我在敢和皇上作对呢。”郝摇旗还不服气的说:“这有什么了不起的,咱们以前不都是这样子开玩笑的嘛,你看你胆子越来越小了。”
钱孙爱冷笑道:“那以前大顺朝还没有廷杖呢,怎么你今天被人打的半死呢?”郝摇旗点头说:“说的也是,兄弟你说话总是很对。”
袁宗第说道:“皇上其实应该打你的嘴,把你的嘴巴打的稀烂,你就不会胡说八道,给我们惹事儿了。”
钱孙爱正色道:“郝大哥的疼痛虽然是止住了,可是伤情并不见好,我的外科手段毕竟比老爷子差了一筹,不知道老爷子有什么办法嘛?”
尚炯说道:“是有一个办法,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也不能用,因为普通人根本受不了那份疼痛。”
钱孙爱想了一下,说:“要是放在平常的时候,只要慢慢养着,过几个月自然也就没事儿了,但是现在不行。山西的形势一天一个变化,若是鞑子真的来了,恐怕他逃不掉,如之奈何。”
袁宗第愁眉苦脸的说:“刘宗敏的援军迟迟不到,以我军目前的兵力,实在是没办法抵挡鞑子和汉奸的攻势,的确非常危险。”
“这样吧,老爷子就使出非常手段吧。”
郝摇旗大大咧咧的说:“这有什么呀,老子在战场上厮杀这么多年,不知道受过多少伤,一点疼痛还吓不到我。”
尚炯笑道:“以前的伤也不必说了,我可是要用烧红的刀子在你的身上割肉,你能受得了吗?”
郝摇旗一翻白眼,差点又晕过去:“你把我当关公了?”
明白过来的钱孙爱突然说道:“咱们可以用麻沸散!”
“用麻沸散也不行,这种痛苦已经超出了人类所能承受的极限,他一定会感觉到的。”尚炯说道。
“没关系,我还有办法。”
袁宗第和尚炯正奇怪的看着钱孙爱,却见他走到了郝摇旗的床前坐下来,低声的说道:“郝大哥,你一定要挺住。”
“拉倒,我挺不住——”
他的话还没说完呢,只见钱孙爱突然用手掌在他的脖子上砍了一下,顿时就把他打晕了过去。
“来吧,速战速决。”
“这就是你的办法?”尚炯愕然道。
“快点动手吧。”
大概是觉得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了,尚炯也不再迟疑了,他让钱孙爱去熬制麻沸散,自己则开始准备各种刀具,包裹用的白布,又进行消毒。一会儿,麻沸散熬好了,就硬给郝摇旗灌下去。这下子睡得更香了。
钱孙爱和袁宗第每人抓住了郝摇旗的一只胳膊,以防他突然醒过来,造成不必要的伤害。然后尚炯就开始动刀。钱孙爱这次第一次看到明朝的人进行外科手术。说实在的他不得不佩服尚炯在外科方面的造诣,下刀子的时候没有丝毫的迟疑,只听刺啦刺啦的一阵响声之后,郝摇旗背上的烂肉全都被割了下来,在铺上一层金疮药。
钱孙爱把事先准备好的白布,把他上半身包的跟个木乃伊一样,然后擦了一把汗,吐气开声说:“好了。”
尚炯预计郝摇旗最起码要两个时辰才能醒过来,那样的话痛苦还是很大。可是麻沸散用得太多又会变成傻子,所以让钱孙爱守着他,一醒来就给打晕了,再醒来又给打晕了。这样折腾到第二天的中午,才让他清醒过来。
郝摇旗睁开眼睛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们还说割肉有多么多么痛苦,我看也是马马虎虎,我不是挺过来了吗?”
下午的时候,尚炯又来检查了一次伤口,然后对钱孙爱说:“好了好了,照这样的情况看来,最多十天就可以下床了。”
钱孙爱沉吟道:“十天,以眼前的情况来说,十天并不是个小数目。我只怕十天之内就会有大的变故,对了,固关方面有什么动静?陈永福怎么样了?”
“固关方面吴三桂已经开始攻城了,陈永福那里也发来了紧急的塘报,阿济格带人扑了过来,还有尚可喜的人马,情况非常不好。”尚炯说道。
“皇上有什么旨意?”
“犹豫不决。”
钱孙爱沉思了一下说:“不行,我必须立即进宫,无论如何也要说服皇上不能撤退,要死守关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