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北辰看见孩子，脸色还是那么温和，这可是他当皇帝以来少有的表情。
他对小佳子挥了挥手，道：“你下去吧。”
“是。”
虽然很担心，但是小佳子不得不退下了，只是北辰的表情让他有稍微一点的放心。
“你叫什么名字？”北辰问着自己跟前的小孩子。
小北抬着头，看见北辰的样子，也不害怕，用比一般小孩要洪亮许多的声音回答：“我叫小北。”
“喔，小北吗？”
北辰忍不住摸了摸小北的头，又更加忍不住，将小孩给抱起来，他想近处看一看这小孩的眉眼。
果然像自己啊，这样子，这名字，这一切不都证明了，这不就是自己的孩子吗？
北辰的心海立刻涌动了起来，他没有想到不仅自己这样爱着阿水，阿水也对自己这样用情至真！
“你在哭吗？”
小孩子最不会说谎的，小北看见北辰的眼睛里面泛起了晶莹的光，只是那眼泪还没留下来而已。
北辰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是用泛着泪光的双眼看着小北。
无比深邃的眸子，因为这泪光而变得柔和起来。
小北原本就不怕北辰，这下他更加觉得这人亲切，于是用小手去摸北辰的脸。
小手指抹掉他眼角的泪，道：“大人不能哭的，小孩子才可以哭。”
这直起的声音，让北辰立刻弯起了嘴角。
他此刻真是哭笑不得了，这孩子有这种魔力，让他这个一国之君欢喜又忧伤。
或许世界上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两个人吧，他心中唯有的两个人。
正当北辰抱着孩子的时候，耳朵里忽然飘来了虚弱的声音。
“好亮……”
是水柔欢，她的眼睛已经张开了细细的一条缝隙，眼皮不停地抖动着，却不愿意张开。
“娘亲，你活过来了！”
北辰怀抱里的小北从他手中挣脱，立刻扑进水柔欢的怀里去。
“啊，小北。”水柔欢唤着他。
她很高兴，迎接她醒过来的是自己的孩子，她想拥小北入怀，却没有力气抬起手臂来。
小北很懂事地自己爬上床去，拥进了水柔欢的怀中。
他的笑脸凑近水柔欢发烫的脸，唤着：“娘亲，娘亲。”
“小北，娘亲有点累。”
水柔欢用虚弱的声音道，由于眼睛没有完全睁开，她完全没有发现北辰此刻正站在她的床前。
“你累了，不要急着说话。”
北辰的声音忽然想起来，让水柔欢吓了一跳。
由于惊讶，她原本无力的眼皮突然撑开了，只见那个白色的身影立在自己的面前。
虽然看不太清楚，可是这身影却不似自己上一次见到的那样冰冷，而是浑身充满了温暖的光。
“你……？”
水柔欢不知道说什么好，嘴里冒出一个字，却又止住了言语。
北辰亲自上前，对她躬下身子去，道：“我都知道了，你就是阿水。”
“啊？”
显然水柔欢此刻的惊讶比刚才更甚，她连嘴巴都张开来收不回去的样子。
北辰看见一脸苍白，还如此惊讶的水柔欢，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他伸出温暖的大手，抚上水柔欢的额头，轻轻地抚摸起她来。
水柔欢立刻觉得自己回到了从前，那个山寨中，北辰这样温柔地对待着自己。
可是，这一切是自己的幻觉吗？
北辰明明对自己带着孩子前来紫薇国的事是那样恼火，怎么如今这样温柔，而且，他刚才说什么了？
他，他都知道了？
他知道自己是阿水了？
水柔欢的脑子变得很不清醒起来，在北辰温暖的手下直摇头。
曾经那么渴望原本的北辰的她，在这个时候却不由自主地对着北辰吐出了这样的几个字。
“我不是……阿水。”
为何不承认，是不敢，还是不愿？
其实水柔欢对自己脱口未出的话，自己都感到很惊讶。
自己明明就是阿水，为何在北辰都已经知道后，却要这样否认呢？
她看不透这世间的一切了，包括她自己。
或许是因为发着烧，糊涂了的缘故。
不过北辰既然已经十分肯定，她就是阿水，又怎么会因为一句胡话而为难她呢。
北辰温暖的手扶着她的脸颊，然后身子更朝她弯了下来，他炽烈的双唇吻在了水柔欢的额头上。
曼珠沙华的味道，他又一次体会到，真是久违的感觉。
“睡吧，我的阿水。”
北辰就像是哄孩子一般，一边抚摸着水柔欢的脸颊，一边轻轻念着让她睡过去的话语。
原本就很虚弱，有了北辰这样的温柔对待，水柔欢很快便安静地睡过去了。
当她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日了。
“渴，好渴。”
她还没睁开眼睛，便用沙哑的声音道。
“夫人您醒来了，水在这里！”
小佳子很麻利地递上温水，用勺子喂给水柔欢。
玄夫人已经沉睡了两天两夜了，如今醒过来，口渴是必然的，所以他一直备着温水守着。
水柔欢喝了水，也觉得有了力气，她睁开眼睛看见自己躺在熟悉的床上。
“我这是怎么了？”
之前的记忆似乎变得模糊，她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沉睡过去的了。
“夫人您在长廊上摔了一跤，便昏迷了。”小佳子道。
“摔了一跤，原来如此。”水柔欢的声音依然沙哑，似乎想起来一些之前的片段来，看房间中只有小佳子一人，便问道：“小勇子呢？”
“小勇子去乾元殿向皇上禀报夫人醒过来的事，就在刚才。”
“什么？”
水柔欢很讶异，怎么自己在禁足，却让北辰知道了。
“这是皇上的命令，夫人一醒过来，必须立刻向皇上禀报。”
“皇上为何会知道我摔倒昏迷的事？”
见到水柔欢惊慌失措的表情，小佳子劝道：“夫人不必惊慌，皇上已经知道夫人怀有身孕的事，而且丝毫没有怪罪，并且还对夫人百般呵护。”
“怎么会这样？”水柔欢一时无法接受。
“或许皇上是真心爱着夫人的，而且皇上还将世子的身份改为了皇子。”
“你是说小北现在是皇子了？”
“是的，皇上给皇子取了大名‘北华’，已经向群臣宣告过了。”
“这……”
水柔欢不知道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竟然发生了如此多的事，而且每一件都叫她如此惊讶。
她的头好痛，可是却急于想知道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
这个时候外面宫人高呼：“皇上驾到。”
北辰已经款款来到了水柔欢的面前，他的脚步很快，迫不及待要见到醒过来的水柔欢。
“阿水。”他用这样两个字唤她。
水柔欢惊讶地从床上坐了起来，道：“阿水？”
北辰立刻过去，扶着她虚弱的身子，道：“怎么能起来呢，你现在身子虚得很，快躺下。”
被皇帝亲自扶着躺下去，水柔欢的心情很不安。
“不要瞒着朕了，朕全部知道了，阿水就是琉璃公主水柔欢，琉璃公主就是你。”
水柔欢看着北辰用最急切又最温柔的语调对自己说道，他放佛急于想告诉自己他已经知道的一切，又怕太过急切伤了自己虚弱的身子。
这话说得进退两难，着实是北辰极为用心说得。
不过才几句话，说完以后，北辰的额头上都渗出了些细细的汗珠来。
只是现在水柔欢知道了他所知道的事，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她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每当话到嘴边却卡在那里。
大大的房间中，忽然变得很安静，没有一点声响，似乎这世间的一切都屏气凝神等待着水柔欢的开口。
这时候，小北的脸从水柔欢的脖子上蹭了上来，两个圆溜溜的黑眼睛看着她。
小北问道：“娘亲，你怎么了，是醒了还是没有醒？”
这总算是化解了这许久的安静，水柔欢看着孩子，也自然地发出了声音：“娘亲醒着，我的小北。”
北辰听水柔欢那样叫着这孩子，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告诉水柔欢自己为孩子新取的大名了。
他摸着孩子的头，缓缓道来：“朕为这孩子赐了新名，单名一个华字，你看可好？”
水柔欢刚才已经从小佳子的口中知道了这件事，只是这次听北辰亲自道来，更觉得真切。
他当真承认了小北这孩子是自己的亲生骨肉，这可不是能让人一下子接受的事情，怎么会这么快就……
北辰看出了水柔欢微微蹙着的眉间流露出的不解，他又道：“你不辞辛劳将他带来，朕怎么能不认他，是那一夜怀上的吧，山寨中的那一夜，朕都记得。”
水柔欢模糊的回忆，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
她一直不知道北辰还记得那一夜，以为他那一夜神志不清才与自己交合。
“你为何记得？”
“那一夜朕是醉了，可是朕记得阿水你。”
“北辰……”
水柔欢已经忍不住直接呼唤了这个男人的名字，就像那一夜一样。
听到这两个字，北辰却低下头来，他带着无比的愧疚，道：“原谅我，不曾将你认出来。”
这让水柔欢直摇头，这是北辰真心诚意的愧疚，她当然已经感受到了。
可是她却没有让泪水盈满眼眶，她道：“北辰告诉过我，不要轻易哭泣。”
“阿水，我的阿水。对你说这样的话，是我那时太残忍了。”
“不，你教会我看天空，我很感激。”
虽然她曾经为北辰伤透了心，发誓不再看向那北方的天空，但这对自己的誓言在北辰的面前溃不成军。
孩子不知道两个大人话语的意思，这时候天真望着窗外，道：“天空，小北也喜欢看！”
这让北辰不得不大笑起来，将孩子高高举起来，道：“不愧是朕的儿子，哈哈哈！”
他很欢喜，直接将孩子举着来到窗前，指着天空，道：“看见了吗？”
“小北看见了，很远。”
“你现在的名字叫做北华，记住了吗？”
小孩不明就里地点点头，道：“记住了，北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