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用晚膳的时候,秦听韵都没有再开口,但是看上去心境倒是开朗多了的样子,环姜不知道,刚才那番对话除了环姜有所收获知道了秦听韵的心事之外,秦听韵心内的小疙瘩也顺带接触到了阳光,晒到了太阳,所以好的这样快。
秦听韵差不多吃到第二勺饭的时候,赫连祉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站在了秦听韵身后。
“给王爷请安,我这就给王爷拿碗筷去!”
“不必了,我吃过了,你坐下吃就好,不必介意我。”
赫连祉叫住了环姜,他不愿意让他的出现成为别人的负担,很早以前,早到还没有认识秦听韵的时候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了。
“是啊是啊,你不必麻烦,他总是自己吃了好吃的再过来看看我吃饭的,对吧?”
秦听韵一见到赫连祉心情立刻好了许多,也开始跟从前一样同他玩笑了,奇怪,不是说只有自己喜欢的人,才有能力改变自己的心情的么?看来这句话不大对,她就当赫连祉是好友,可是赫连祉照样能让她开心。
“对啊,晚膳我吃的有些撑了,宫里来了几位御厨特意给我做菜,一桌子满汉全席,盛情难却啊我只好硬着头皮吃了些,啧啧……”
“好吃吗?”
秦听韵停下挥舞的筷子,楞楞的看着他,喉咙不住的吞咽着口水,上一次进宫时,仅仅是几样摆设的点心就已经美味不已了,更何况这次是一桌子满汉全席!
“腻了些,我不大爱吃荤菜,就那盅佛跳墙还不错……骗你的!”
赫连祉眼看着秦听韵瞳孔放大,垂涎欲滴又吃不到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将实话说了出来,其实他进宫并没有跟皇上一起用膳,而是直接就回来了,也是,他跟皇上吃饭?这个场面无论他如何天马行空也没有办法去想象出来,当然也不会发生。
“赫连祉!你太过份了,不行你要赔偿我的损失!”
“我不过开个玩笑,你又有何损失?”
“你明知道我喜欢美食,故意引诱我,害我差一点以为你么有吃完的那一桌子满汉全席都被你带回来,准备给我各惊喜了,如今我期待落空,自然神伤,你说你该不该赔偿?”
赫连祉,看你这下如何收场,不知道了吧?论起说理,现代的各种道理摆在古代任何一处基本都可以套用,前提是,对方愿意听你辩歪理的情况下。
“吃不完的东西,我又怎能带回来给你吃,那可是我吃剩下的东西,你也愿意吃?这实在有些不妥,还很失礼。”
秦听韵差不多吃饱了饭,现在才准备和赫连祉好好理论理论,他自小生于皇家,自然不懂得勤俭节约。
“当然能吃,只要是干净的饭食有什么不可以吃的”这就和现代的打包差不多一个意思吧,秦听韵在心内暗暗补充了一句。
“可是剩菜剩饭不都是要拿去倒掉,或者……”
这个或者,赫连祉没有说下去,因为说下去的话就有些像是在侮辱人了。
“你在宫中用膳,一般几道菜?”
“不多,一般都是十几样菜,不过都是搭配好的,其中还有甜品和汤”
“十几道?一个人?我的天,这要是拿来赈灾,可够一家五口人吃饱的了!”
环姜惊呼道,这么多菜一个人也吃不完,吃不完肯定不会像是平常老百姓似的,饿了再热一热接着吃,而是直接倒掉,这样一个皇子一餐饭倒掉的剩饭,就已经够好些个穷苦百姓吃饱喝足的了,真是罪过,罪过。
“吃别人剩下的不可耻,浪费才是可耻的,俗话说,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这是李绅的诗吧?什么时候变成了俗话,还有,我的出身由不得自己选择,这些礼节是免不了的,若是我不愿意恐怕还会被人诟病说不懂规矩。
再者,你又何尝不是出身于名门望族,环姜惊讶也就罢了,怎么你也……”
秦听韵越说越开心,一时间忘了分寸,勤俭节约这种美德,不是人生来就会的,但又是人的本能,当某一样赖以生存的东西越来越稀少,这种美德就不得不出来。
“我下次若是吃到,一定帮你多带回来一份,我这么说行了吧?”
“行,是你吃剩下的我也不介意。”
秦听韵微微一笑,却差一点让赫连祉的心跳在一瞬间停止跳动了,他不断的在心里怀疑,刚才秦听韵说那句话的意思,不断的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若是他也去过现代,就会知道打包这个词的意思,想必就不会如此开心了吧。
等环姜将碗筷齐齐收了下去,赫连祉才不急不慢的说明了来意。
“我今天来是有事情要告诉你”
秦听韵有些惊讶,赫连祉从来都是没事就往她这里跑,如此一本正经的带着事情过来的情况实在太少。
“你给我的方子,我细细看过了,你确定是要按照那个方子做么?我想那并不是用来驻颜的丹药吧?”
还以为他会什么都不问就直接帮忙,秦听韵还真是太天真了些,问就问吧,免得日后赫连祉知道真相还要怪他。
“被你发现了……,对,其实我是要研究刺客脸上的人皮面具的构造”
赫连祉一拍脑袋,他就觉得奇怪,环姜说是会易容的人夹板成他的样子,要害秦听韵,可是他赶到的时候,那个刺客的真面目已经显露出来,当时还觉得疑惑,以为这是一种什么高超的巫术,竟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人易容成另外一个人,再在死后恢复真面目。
“那么说来,那张人皮面具在你手上了?”
秦听韵不置可否,既然他已经问了她就照实说,因为秦听韵不觉得赫连祉会反对她,至少认识他这么久以来,赫连祉从来没有对秦听韵的决定有所怀疑过,他是信她的,不是么?
“你只要帮我,看看这张人皮面具是什么材料做成的,剩下的事情交给我赖做就好,反正听说你这几日也是埋头看些医书,对了,你怎么突然对医学感兴趣了?”
赫连祉一惊,他去看那些晦涩的医书,原本也是想要在书本中找到关于蛊毒的只言片语的解释,奈何找了很久,还是一无所获,看来这种东西,在正经的书本上就不会有记载,他是知道的,却还是这么做了。
蛊毒二字对于他来说,就像是心里的一个劫似的,多年前,当他还是三皇子的时候,他的大哥代替父皇西巡,却有去无回,跟着朝廷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不过短短一年后,他就成了王爷,而他大哥却被传在西巡路上遭遇埋伏,不幸身亡。
他不是众多皇子中最突出的一个,但是当时对太子死讯有所怀疑的,却只有他一个人。
也许自小跟太子关系要好,赫连祉心里有股莫名的感应,觉得他并没有死,即使是现在还是这么觉得,可惜赫连祉派去的手下,却只找到当时留在战场上的一柄剑,那是太子的佩剑,从不离身,可那时被呈到眼前的却是锈迹斑斑,布满血痕的断剑。
赫连祉的手下说,当时他们拿到剑时,从剑上迅速爬出一只黑色的叫不出名字的虫子,古怪的很,当他们要仔细查看时,那只虫子却已经消失不见了。
一些江湖的术士对赫连祉说过,只有被立刻拿出的蛊虫,才会留在中蛊毒人的随身物品上,直到被人挪动,那虫子才会真正死亡。不过既然是蛊毒,也就是说不只有一只虫子在,太子一定是中了蛊毒,或许他大难不死已经逃过了那一次的劫难呢。
“喂,赫连祉,你这样可不礼貌,你还没回答我呢!”
秦听韵不满的晃晃赫连祉的胳膊,赫连祉才回过神来。
“哦,没什么,只是因为从前有个友人与我已经多年不见,听人说他中了蛊毒,我也就心血来潮,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方法,帮帮他。”
每个人心里都有需要独自承受的秘密,有些甚至是可以带到坟墓中去的,赫连祉就有一个,连秦听韵都不能告诉的秘密。
秦听韵听赫连祉说话,从不会细细听他背后的意思,大概是跟赫连祉一来二去熟悉了以后,就越来越相信赫连祉了,她也深信不疑,要是赫连祉说谎就一定会被自己看穿,可是事实上,她并没有看穿。
而赫连祉跟秦听韵说的话,要论起来,其实每一句都算是别有用心,只是这用心用的是苦心,苦了赫连祉。
其实秦听韵的看法固然不错,也可以说错的离谱,赫连祉能让她高兴,是因为她对赫连祉的在意不深,足够到知己好友那里就够了,既然是好友,自然不必时时担心,时时牵挂,更安定些。
而喜欢的人之所以说影响秦听韵的心情,说的不是秦听韵自己的心情,而是被动的因为过份在意,而被他牵动了情绪,譬如说,齐二那夜的冷漠就让秦听韵很不安。
这些秦听韵也是很久之后才慢慢明白的,等到她明白的时候,就开始后悔若是早一些知道,是不是就会令过程舒坦一些。
不知道是不是凑巧,秦听韵只想起齐二也种过蛊毒,刚想开口提及,却欲言又止。若是说下去,那么赫连祉一定会对这个人是谁产生怀疑,想齐二死活不肯用祛疤膏,不也就是怕被人认出来了么,万一赫连祉刚好认得齐二呢。
极短的时间内,秦听韵的心就毫不犹豫的偏向了齐二的那一边,根本不需要到利益权衡的时候,她的天平就已经一边倒的有些严重了。
尽管齐二对自己的背景身世从未提及,秦听韵最多也只知道他似乎认得前朝贵妃,仅此而已,可是秦听韵和齐二之所以会相处到现在的原因,都是因为那一个,他不说自己就不问的默认准则,秦听韵也不希望现在两人看上去还算可以的关系,因为自己一个人心境发生改变,而受到任何影响,这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却也是她最怕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