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过头来的样子才是秦听韵吓到的原因,她想如此美若天仙的女子,突然出现在她房内,若非刺客那必定跟其他生物有关系了,正想着开口那女子却已经先于她自言自语似的说了起来。
“这宫里原来还能这么安静,我竟然不知道……是平日跟在后头的人太多,所以从未觉得这里金碧辉煌的还能有如此凄凉的时候。 也许我早知道进宫并非什么好事,之前我被皇帝冷落过一段时间,不管是复宠之后也好,有孕之后也罢我都没有真的以为,自己能够用居这宫中万事无忧过一辈子,只因,我生来就是不受命运垂怜的人。
什么天降大任与斯人也?我看那都是自欺欺人的罢了,从幼年读到起,我便不信,因为当时家境优渥,心里还满怀理想,总觉得不受任何苦,便能一步登天,达成所愿。
到了如今,却又觉得书本上那些话,未免太片面了,譬如对我而言,就算是历经万难,恐怕都不能换得一个安身之处。
人都下去了,我也总算能跟你说几句真话了,其实我记得自己之前同你说过许多话的,却很少能有几句是真的,你知道如何判断一个人说的是真话假话么?那违心的,不愿意说却非要在某一时候特定场合说出来,那就是假话。我这一辈子太短,认识的人不多,听过的话也少,竟有大部分都是假的。你知道那是什么感觉么?当你某一日死了化成灰之后,回头看才发觉自己的一生过的就像个笑谈。
没关系,我猜你终有一天也能对我今日所言感同身受的。你为了会错意而觉得难受,但你可知世上会有人比你还甚,被刻意的引导着错了一辈子。我倒是羡慕你,还能稍稍得些回应,至少他还是在意你的不是么?”
秦听韵从一开始听的一头雾水,到后来便猜到了眼前的女子是谁。
贤妃……
明知她已经不在人世,秦听韵却不觉得害怕。早听过她的故事,觉得这样一个美人,死了实在可惜,虽不说是冤屈,但是罪不至死,她是个活人,是这个宫里除了皇帝太后,后宫之中最有发言权的女人。临终之时,她却只剩下能够选择自给死法的权利,却不选择保全自己的性命,如何令人不替她感慨,红颜薄命。
可是她死去也是多年前的事了,她是如何知道今日所发生的一切的呢?那个她口中念叨的人,会否就是秦听韵心中的那一个。
她刚想要问一问究竟,也好让自己彻底死心放下齐二,这时却见到贤妃的脸色由原本的白皙变得越开越暗,秦听韵以为是灯火的缘故,再擦了擦眼睛定睛一看,哪里还有什么美人,有的只是一个青面獠牙的饿鬼披头散发怒吼着。
……身上的冷汗已将衣裳浸透,原来刚才那些不过是一场噩梦罢了,如今屋内除了自己哪里还有别的人,只是此刻的秦听韵却再也睡不着了,因为她骗不过自己,就在即将醒来的那一刻,她听到那个不知是什么怪物的东西突然张口冲着她说道:“别着急,你就是下一个我!”她手指直竖起一根狠狠戳弄在空气里,指向秦听韵所在的方向,嘴角还沾染着鲜血。
即便从梦中惊醒过来,秦听韵还是会不断不断的想起梦中所说的那句话,当年贤妃是因为假被赐丝,而秦听韵从没有想过入宫,也不可能入宫,二人的境遇如何相比?只听赫连祉曾提到说贤妃的表哥是太子,难道她喜欢的也是太子么?若是如此她何苦又要入宫为妃?说什么秦听韵是下一个她,这话听上去毫无道理可言,简直荒谬至极。
记起回来的路上环姜在马车里半劝解半安慰说的那些话,说就算齐二有那么一点心思,也会因为察觉到与秦听韵的不合适而兀自将心思扼杀于开始,可是连环姜也说那个必然的结果时用了个也许表达不确定不是么?
她居然暗自、慰籍似的,用了个也许,仔细想想,当年的贤妃也许不能同贺连祁在一起,可是却能助他一臂之力,天底下爱慕太子殿下的女人,何其多。她一开始也希望自己便是对齐二有用的那一个,如今这愿望只怕每次想起都会让她雪上加霜,而且若是贤妃的太子殿下,和齐二就是同一人,秦听韵又该如何是好?
几经波折的人生里,她已经没有其他奢求,也许是她想要的太多了吧,如同贤妃一样虽然几经周折,却依然能够觉得贺连祁还是她最重要的人,这样的事还好,在秦听韵还未来得及去实现之前,就已被证实了此想法的冒险程度有多大。
若能有时光倒流的那一日,她会否在知道了香囊不是齐二所赠之后,不再去找他呢?答案只怕不能肯定。毕竟香囊最多也不过是根引线罢了,只不过穿的却是秦听韵心里的那根针就,而非不是齐二的。香囊推波助澜的将它还毫不客气的勾勒出来,只差摊开来给齐二看看罢了。
接下来的一整夜时间里,秦听韵无心睡去,时辰缓缓的推移而过,秦听韵第一次觉得,每日东升西落的时间不都是稍纵即逝的么,何以偏只有今夜竟过的如此缓慢,在他翘首以盼之中,天色没有没有一点点亮起来。
秦听韵,你真是个让人失望的人,秦听韵默默在心里对自己破口大骂道,是啊,从前的那个秦听韵曾经懦弱没有用,现在在自己身上居然看到了那个秦听韵的一点影子,哪怕是些许相似这都是是秦听韵所不能允许的,在这个男人掌权的时代里,女人哪怕是露出一点怯懦,最后就注定是失败者。她不允许,不允许自己一错再错。
脑海中要想的事情多了去了,却不知先处理哪一件,心下想着若是此时在王府就可以问问赫连祉的意见了,赫连祉……
对他的内疚难挡,和对长乐王府那块净土的想念,令秦听韵想起不久前发生的一件事来。
那夜在王府的厢房里,秦听韵始终没有睡下,也许是心里还期待着今夜有可能会来的刺客,又或者再做决定,决定要不要出去王府,不管怎么说,这样的事情棘手到可以困扰她好一阵子,但是她却非要逼着自己在那一夜就立刻作出决定。
秦听韵回到了房间后,想起自己虽然见到了赫连祉,只是但想到,以为赫连祉心里必定是有什么事了,
待到子夜时分,秦听韵才睡下。后来终于连留在最后的环姜也离开了房间,
秦听韵记得赫连祉那夜说了许多真话,她也一直在极认真的点头,也许话的内容是什么,已将不太重要,毕竟那些会随着时间流逝而终将变得模糊难寻,但是当时心里的感觉却是无可无复制的清楚。她自觉的幸运能有人将她看透却不至于自己难堪,不用自己把所有话都说明白就能懂得她的意思的,赫连祉是她的知己。
她也终于肯认同,也许真如赫连祉那夜所说的,有因必有果,人定不了什么天定的才算。
诚如秦听韵的重生,和她与赫连祉与齐二的相识一样。记得后来赫连祉似乎也觉得不该继续追问下去,就让秦听韵随他回去,最后她说了一句。
“若是我不幸得了风寒,你就等着玄青给你好受的吧!”秦听韵笑着威胁道,那夜是头一次发觉赫连祉脸上突然有一些泛红。
那次,回到王府之后,秦听韵和玄青走的是后门,因为出来的时候已经惊动了侍卫若不偷偷进去恐怕生出事端,毕竟他是主子,自己立的规矩,岂能由自己带头打破。
后来,赫连祉就佯装刚好从那儿经过似的对守夜的侍卫说到:“刚才本王看见似乎有个黑衣人从那边过去了,你们快随我去看看!”赫连祉一说完,侍卫就跟着他往另一个方向去了,秦听韵也回到了房间,偷偷将门锁上。
而此时的秦听韵早已经不在长乐王府中,侧躺在床上,也知道这里是自己的阁楼。心里还在若有所思的陷入无底洞似的沉思中,如果自己一开始喜欢的人就是赫连祉,那么自己是否也就不会沦落至今日的地步了呢?
想到此处,便觉泪水快忍不正在往上涌,她想哭可是不敢哭,只好捂住嘴巴,生怕惊扰了别人。只因落泪的理由无迹可寻,自始至终没有人逼迫她喜欢齐二,是她自己心中所向,香囊也是自己会错意,她又凭什么哭!凭什么难过。
思绪万千间,脸上已经是满脸泪痕了,不知道为何与贤妃虽是素未谋面,但对于她所经历的痛苦冥冥中,秦听韵感觉自己也曾经经历过,而且算是刻骨铭心。
她别过头去,将脸埋在枕间。无声的流着眼泪,心里有一个地方感觉莫名的刺痛,她没有办法停止那种疼痛,只是不停的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