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有不测风云,人有三急……
一为如厕之急,虽急还不至于逼死人,二为嘴急,此类不同于上一种乃是自然反应所致,而不由人控制的急,嘴快的不必听人将话说完就能直接打断,道听途说也好,三人成虎也罢,这道这虎的某一条某一段路某一部位皆要归功于这些原始缔造者,嘴急者最要紧的是还能让旁观者替她着急,所以比第一种更甚些。
而秦听韵则是第三种,心急,且是心急如焚。
有些事明明发生之前就该知道吃不到好果子,偏偏倔的人忘了用脑思考片刻,由着自己去做了,才有了现在的心急,要再给这急前头加注上某个批示,那么一定会人写上“该”字,活该的的该。
理亏之余,似乎连对赫连祉说句道歉的话都全然忘却在脑后了,只顾着不停的愧疚,只顾着掩饰着内心的心虚,反而被肇事者伤了的人却抛在远处不管了。
算了,还能如何?秦听韵想要感慨万千之际,外头那马儿却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嘶嘶”直鸣。
“对不住了,这畜生早晨吃的草料少了,这会儿子矫情起来了,惊着小姐还请小姐赎罪。”
原来如此,饿了要叫唤这乃是真理,又何错之有呢?秦听韵自然客气的准备掀开帘子会答,“小姐!你还没睡醒呢?!”环姜抢在她前头一把按住了她蠢蠢欲动的手,自己替秦听韵掀了帘子对赶车的老伯说道:“没事,老伯您继续赶车就行,我家小姐胆大的很,吓不着。”
说完,笔直坐回到原处再对着秦听韵看去时,环姜脸上的笑脸一下子就被收敛了起来。
“我说什么来着,他来了你又不肯开口说什么话,他走了你却在这里伤神。觉得对不起别人那就大大方方致歉,有什么大不了的,将话说开了其实也没有小姐你什么责任啊,何必这样自寻烦恼,成日愁眉苦脸的。”
“我忘了……”
“……得,那您干脆忘了今日是去城郊避暑山庄,忘了等会儿要见到永安王,忘了我叫环姜,统统忘干净岂不是更好?”
对啊,秦听韵一拍后颈,才想起此刻自己和环姜正身处于前往城郊山庄的马车上,它坐的马车是浩浩荡荡行进的马车队伍中最后一个,起的晚了,谁照顾她都没有用,给你坐哪辆就是哪辆,这倒也没什么,毕竟今日她秦听韵又不是唱主角的。
“今日这马车走的好慢呐,马也饿,我也饿啊!”
秦听韵起的太晚,以至于她不曾用过早膳,此时腹中早已是饥肠辘辘,却不知道到了山庄何时才能进膳,天知道这些大户人家谈婚事要到这么远的地界来,早知道收拾几块糕点也是好的。说起来都怨赫连祉,秦听韵闷声不说话,那是因为愧疚,他呢?居然也不问,只静坐着喝完了环姜端上来的满满一壶花草茶才走的,走时已是黄昏。只是不知道他是急着如厕才走的,还是急着回他府上吃完饭呢?
“既然自己做错了就在心眼里留点善意,不要将别人想的那么无趣才是。我倒觉得,咱们王爷啊……”环姜手抬着胳膊,叹了口气。
“必定是有苦说不出,所以只好如此,你在等他宣判而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无趣,无趣!就他最无趣,你明明见着了的,来我楼中一句话都没有,只起个开头就没了下文,还喝了那么多花茶,就似他府中没有似的……”
环姜听得秦听韵这么说,饶是埋怨秦听韵却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害的我一整夜都在思考,他到底是知道了还是不知道呢?他若知道,我说了也必定没有好下场,他若不知那我不是不打自招了么,我断不能那么傻。你说的什么宣判?”
“小姐难道不明白王爷的心意么?看他那模样如若不知岂会至于如此,就算不是全盘掌握,起码你爱慕绸庄老板的事定是没跑了。他不说,那是怕的。还不是小姐你害的,一口一个知己好友,说的你们好像真的可以作什么友人似的,他该怕说了就会将你们之间的这层纸窗都给捅破了,让你们日后见面尴尬以至于连友人都做不成。说句实在话,小姐若能将喜欢某人的心思用在王爷那里一点,想必此刻你就不会连如此浅显的问题都要由我这个身边人来帮你解答了。”
说话的人一心想着替赫连祉感化秦听韵的心,却没注意秦听韵却留神到她脸上的细微变化。
以前虽然会帮秦听韵解答一些问题,可猜测人心这件事环姜是做不来的。最多也不过是拿自己的例子举例说明,刚才她却一五一十将赫连祉彼时心意异议道破,环姜的心机若是没有增长的话,那就说明她的心被人占了去。
“一口一个咱们王爷,你这可是帮着外人说话来欺负我了,要不改日我将你送去王府,好了你一桩心愿?”秦听韵自以为这不过是一场简单的女子间进行的玩笑话,却不想竟伤到了环姜。
她脸上骤然泛起层层红晕,不是害羞时的那种粉嫩颜色,而是某种类似于困惑揭穿,一连串的反应才会带来的窘迫,而这神情当初也曾在自己脸上出现过。
见环姜的头越低越深,秦听韵连忙用笑声来解围。
“生气了?我只是说笑的,你那么好谁舍得将你送走呢?我可是最离不开环姜照顾的人,所以你万万别生我的气,好么?”
“绝口不提是不是就能放下了?”
环姜突然抬眼问秦听韵,那语气让秦听韵实在分不清环姜所指的是某人,还是她自己。如何回答呢,莫说放不放下这类大空话了,就连回答眼前这个疑问,秦听韵也没有半点勇气。
自己也不是什么典型优秀的范例,如何再去教导别人呢?心里明明没有锁链,只在嘴上上锁又有何用,只是这话她说不出口。
许是彼此都不愿意再提,只在半晌后两人就恢复如常。该坐的坐着,该出神的还在出神,如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这时,外头车轱辘转动的声音却突然微弱了下去,直至完全消失时,马车也停了下来。停了大约片刻功夫,就重新上路,秦听韵没有向外多看一眼,只要马车还在走着,那么天忽然停下也好,改了方向亦然,她都一概不问。
待到车内两人在马车停下间隙里迷迷糊糊睡去时,外头的老车夫已成了一具僵硬的尸体倒在马车远去的车痕里一动不动,而马车夜如秦听韵设想的那样,果然改变了方向一下子加快了速度驶进了幽暗的密林里消失无踪。
……
头疼的厉害,睁眼见到环姜还在睡梦中倘佯着,秦听韵就叫醒了她。
“咱们这是到了哪儿了?怎么感觉我似乎睡了很久的样子,大概有一日那么长,梦也做了许多,长的都不愿再做了……”
秦听韵惬意的伸直胳膊,想着马车停下就是到了目的地的意思,便准备下车迎接新鲜的空气和满桌的美食。
只在起身后却察觉到了不对劲,外头静的似乎有些不大符合常理,按理说就算她是最后一个到的也不该无人来接才对。
警觉起来,就又坐回到原处。
“小姐你怎么又坐下了,怕是不能再睡了,你看……”环姜打着哈欠随手撩开帘子,指指窗外,秦听韵却看的胆战心惊。
不过一会儿她就随意松开了手放下帘子,继续说道:“你看这都黑了,也不知道谁这么有心思,想着大晚上来谈亲事。”
大概环姜也是惊觉不对,立刻露出惊恐的表情,张大双目看着秦听韵,秦听韵压抑着心内的不安,急忙将手伸到嘴前示意环姜不要出声。
她迅速弓起身子蹲下来想从侧面看看外头的情况,不敢发出任何响声。看着情况,只怕多半是遭遇了山贼,要说永安王实在是没事找事,成婚成婚,不能因为他是王爷就要如此折腾人,非要改地方,改出事!
说到底还是赫连祉的不对,要不是他说话只说一半令秦听韵冥思苦想一宿没睡,起的晚了才坐上了最末的这张马车,否则今日倒霉的也不会是她。
归根究底是那个某人不对……罢了罢了,皇家的人都是一样,自己被老天厚爱着可以肆无忌惮的活,再作好歹还有个身份罩着他们。只是苦了认识他们的人,灾难来的速度简直可以用蜂拥而至形容。
论说外头的如果碰巧是巡路的山贼那还好办,山贼怎么说也是为着钱财来的,她身上还有些银子,马车也可以送给他们,只要不要她的命就好,再往下想,若他们劫财还劫色呢?!秦听韵默默回头看了一眼同样神经紧绷着的环姜,这意味深长的一眼更是加重了环姜的恐惧。
顾不上安慰环姜,秦听韵将心一沉豁出去,猛地探头朝外看去,还好,今夜月明星稀景色不错,有蝉鸣有鸟叫煞是好听……
不过她要想的并不是这些,正欲回到车内,脖间忽感一阵凉意袭来,而此时周围并无风吹过,凉的只有刀剑的末端。
她强作镇定缓缓将身子站正了,那剑头却没有一刻离开过她,面前站着一个黑衣男子,脸上戴着黑布遮面,秦听韵稍有些安心的想,不怕,这也才一个人,她加上环姜可是比他人多呢。
却见黑衣人身后有整齐迅捷的脚步声传来,齐刷刷身着夜行衣的男子都站在了他身后,粗略算算统共也有十多个人。
“小姐?你怎么不见了踪影?现在可算安全了?”环姜不凑巧的探出头来张望,一眼就看到秦听韵站在那里,而面前有人正用刀尖抵着她的颈部。
明晃晃的刀刃在暗夜里忽然闪了一下,秦听韵闭上了双眼,只恨今日不该带上环姜,连累她身处险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