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门，风雪被阻隔，沈氏一个人站在窗前，她深吸一口气，然后想起了那个她特别特别不想回忆的画面。
如果可以，沈氏愿意把自己的脑子给黄埔日出，让他把自己的头颅破开，然后把自己的记忆给去出去，就算失败了，死了也比这样活着强。
可是他不可以，因为沈氏不可以让黄埔日出看到那段记忆。
那是一段可以让他发疯的记忆，那是一段可以让黄埔日出对自己的深情全部消失待尽，甚至让那些深情变成痛恨的记忆。
在那段记忆里，沈氏亲手杀死了黄埔日出的女儿，黄埔若离。
那是一个不按时是，天真烂漫得女孩子。她不过才四岁。
对于黄埔若离来说，她一出生就决定了自己的悲剧。
那是一个下着雨的夜晚，沈氏独自在家中刺绣，一边刺绣，一边看着窗外的大雨。、
“唉……这么大的雨，子澄怕是不会来了吧？”正说着，突然就听到了一阵急切的敲门声，“难道来啦吗？”沈氏的心中一阵温暖的欣喜，然后他放下刺绣，捋了捋头发，然后走到门前开门。
出现在她眼前的并不是让她牵肠挂肚日夜思念魂萦梦绕的陈子澄，而是那个对她一心一意，可惜自作多情的黄埔日出。
那时，时间还没有像现在这样残酷，那时，他们几个都还很年轻。
那时的黄埔日出的形象还没有像现在这么难看干瘪，虽说当时也不能算得上英俊潇洒，但是多多少少还不至于说是“丑”。
尤其是在这个雨夜，气喘吁吁的黄埔日出的脸上带着雨水，那些雨水将他的脸洗刷的十分干净，多年前的那个时候，黄埔日出还不十分黑，所以被雨水冲刷过后，脸庞显得甚至有些白皙，在屋外雨夜和屋内油灯的照射下，甚至还有一些异样的英俊。
“是你？”沈氏掩饰住了失望的表情，毕竟，虽然自己爱的那个人没来，但是至少来了个爱自己的，也不错吧。
黄埔日出到，“你以为是陈子澄吗？”
并不隐瞒心中所想。
“可惜让你失望了。”黄埔日出说到。
“你来干什么？
“能让我进去吗？”黄埔日出笑了笑，“外面在下雨呢来着。”
你进来吧便侧了侧身子，让开了一道小缝给黄埔日出。
“谢谢。”说着，黄埔日出便进了来。
“这么晚来找我，可有什么事么？”沈氏一边说着，一边给黄埔日出倒茶，毕竟也是客人，总是不该怠慢了的。
“没有事情就不可以来找你了吗？”黄埔日出看着沈氏婀娜的倩影，心中一片悸动，这么美的女人，这么有风情的女人，为什么不是我的呢？
“当然可以。”沈氏嫣然一笑，将手中的茶盏递给了黄埔日出，然后说道，“那么你就在这里随便坐着吧。
黄埔日出结果茶盏，然后轻轻的抿了一口茶，接着目光炯炯的看着沈氏，什么话也不说。
“看着我干嘛？”沈氏在黄埔日出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拿起刚才正在绣着的刺绣，兀自的休了起来。
“只是觉得你很美。秀珍，我问你一件事，你要认真的回答我，不管你的答案到底是什么，我都会理解和接受，所以你不要骗我，也不要不回答我，好吗？”
他到底要问什么呢？沈氏看了看黄埔日出，说道，“好，你问吧。”
“如果没有陈子澄，你会喜欢我吗？”黄埔日出认真的看着沈氏的眼睛。
这双如水的眼眸那么美丽，真希望可以永远的拥有这双眼睛的主人。
这么晚了，下着这么大的雨，他竟然跑过来就是为了问这么一个问题。
沈氏的心中一片感慨。
然而更让沈氏感慨的是，她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这么回答呢？这个问题他自己也不知道。
虽然说自己目前最爱的人是终身陈子澄，但是陈子澄对自己的那种不冷不热的态度，和这黄埔日出把自己奉若圭臬的态度完全是大相近庭。
刚开始的时候，沈氏喜欢陈子澄的那种冷漠，非常有吸引力，可是时间长了就觉得，和陈子澄在一起真的非常累。
你永远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你永远不知道他想干些什么，你永远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怎么办呢？
这个问题该如何回答呢？
既然已经答应了黄埔日出，说是要回答的，于是沈氏也认真的看着黄埔日出，说道，“黄埔，我不骗你，但我是真的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为什么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黄埔日出问道，“这个问题很难吗？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吧？”
“当然难。”沈氏到，“我无法预测另一个情况下的我会如何选择。如果没有陈子澄也许还有徐子成，王自成。可是也有可能我谁都看不下去，我的眼睛里没有了陈子澄就只有你黄埔日出了。”
沈氏说完这些，他注意到黄埔日出的眼睛里明显充满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和喜悦。
“真的，黄埔，我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沈氏又补充了一句，“这是一个没有意义的问题。”
“谁说没有意义？”黄埔日出握住沈氏的手，“我觉得有意义极了！”
沈氏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
“这个答案我很满意，至少你让我知道了我并不是那么不堪，至少你让我知道了你不讨厌我，对不对？如果你真的很讨厌我，那么及时没有陈子澄，你一样不会接受我的。”
“或许是吧。”沈氏想了想，然后点头道，“谁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虽然没有人知道在那种没有陈子澄的情况下你会怎么选择。可是秀珍，至少我知道了，在有陈子澄的情况下，你依然并不讨厌我。”黄埔日出说着便放开了沈氏的手，“这对我来说，就已经足够了。其实如果你刚才对我说你会选择我，或许我还不会像现在这样开心，因为那样以来，你有可能就是欺骗我的。”
“或许真的是这样。”沈氏到，“那么，你知道了这个答案又如何呢？”沈氏非常不解，“难道你大晚上的冒着雨前来，就是为了问我这么一个假设下性的问题的吗？”
黄埔日出说道，“并非如此！”
“那你还有别的什么问题吗？
我还有别的问题。秀珍，其实你还是很了解我的。
其实我了解很多男人。”沈氏到，“你们这样的问题，通常来说都会引出另一个问题。”
听到沈氏这么问，黄埔日出的脸色便即刻露出了一种奇怪的神色，“你是怎么知道的？”
“别问了。”沈氏摆了摆手到，“这是你不该知道的问题，你不要问我了，你不是说不介意我的身份吗？既然不介意，为什么还要问呢？”
黄埔日出屋子点了点头，说道，“我的确不介意。”
看见黄埔日出的神色，沈氏在心底有了一些悲凉，说是不介意，其实呢？看到他的表情也就知道怎么可能不介意了？
他们一定都是以为自己过去曾经是一个青楼女子罢？然而这也不能怪别人，她自己刚才说的那句什么“我了解很多男人”，这样的话也的确太容易惹人误会了。
“秀珍，我问你，不管你的过去怎样，我都不介意和你在一起，我都不介意一辈子照顾你。可是你呢？”黄埔日出看着沈氏，“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你愿意让我照顾你吗？
这个问题你已经问了我很多遍了。”沈氏到，“你不会不知道……”
“别说了。”黄埔日出在沈氏没有说出答案之前便摆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说到，“我知道答案了。”
“那么以后你就别问了。”沈氏到。
说道，“我以后的确不会再问了。
沈氏听到黄埔日出这么说心里突然有了一些难受的感觉。
虽然一直以来，黄埔日出问她这个问题被她否定掉之后，她都会说一句“这个问题以后别问了。”可是，以往每次过不了多久，黄埔日出就会又来问她同样的问题。
虽然沈氏每次看起来都似乎很不屑和很困扰，但是事实上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是有多么沉浸在这种被爱，被告白的感觉之中的。
虽然我不喜欢你，可是我喜欢你喜欢我，就是这样的意思。
如果突然有一天，你对我的关心和喜欢莫名其妙的没了，那么即便是我不爱你，我也会觉得惊诧和不开心。
不过这和我喜欢你时你告诉我你不喜欢我的情况又不一样，因为如果我喜欢你，你却告诉我你不喜欢我，我可能会质问，可能会生气，可能会撒娇。
只是你一厢情愿的喜欢我，我并不喜欢你，所以我不能表现出我对你不喜欢我这件事情的在乎和失望。
所以我只能坐在那里假装刺绣，假装对这句话毫不在意，没有人知道，我此刻扎到了自己的手指，然而并没有流血，可是我依然疼痛，不过没有流血就很好，别人不会知道我的伤口。
没有伤口，没有流血，但是我依然会疼痛。
这就是知道了自己不喜欢的人不在喜欢自己的感觉吧。
好在黄埔日出自己总是藏不住话的人，他既没有看出沈氏内心的浮动和纠结，也没有想要隐匿自己对沈氏的神情，更是没有想要隐瞒他不再问这个问题的原因。
所以黄埔日出叹了口气，缓缓说道，“虽然以前我每次问这个问题都被你给拒绝掉。可能你并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我都会被你拒绝，而我还是会继续问你这个问题呢？呵呵，你或许以为是我的记性不好，或许是以为我疯了。但事实上，我只是觉得没问一次，就多了一次的希望，这个希望就是你会对我说你愿意。虽然这么多次我都是失望的，但我还是觉得，或许有一天我可以不再失望。”
沈氏没有说话，只是握着手中的刺绣，静静的听着黄埔日出的话。
“但是你知道吗？这一次我不会再问了，但是，这并不是因为我彻底失去了希望，而是因为别的原因。”
“别的原因？”沈氏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好奇和不甘心，开口问道，“什么原因？”
“我的妻子。因为我的妻子。”
“你的妻子？”沈氏莫名其妙，她虽然一早知道黄埔日出有了妻子，早已经成家立室，可是黄埔日出一直以来表现出来的对自己的喜爱，让她以为黄埔日出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不喜欢他的妻子。
黄埔日出竟然会因为妻子而不再追求自己，这也太奇怪了吧？还是说，自己一直以为是自己在耍黄埔日出，但是事实上其实是他在耍自己吧？
我的妻子。不过你不要误会，我曾经对你说过，我跟他没有感情，我并不爱她。”
“既然不爱她，又为什么要娶她？
黄埔日出干笑了两声，表情非常尴尬，然后说道，“这个，或许，或许是因为我曾经爱过他吧？可是后来当我看到了你，我就再也不能爱上别人了。”
沈氏没有说话。
其实刚才那句话他是故意这么问的，既然黄埔日出都说了以后都不会再问自己爱不爱他这样的问题，那么说明他以后可能都不会再说一些让自己开心的话了，那么这个时候如果可以，还是要多听一些的。
“可是我现在也不会再来找你了。也许，我还是会爱你，但是我真的不会在等你，不会再对你抱有任何希望，我不会再来找你了。”
黄埔日出的表情呈现出一种非常微妙的感觉，像是痛苦，像是不舍，又像是释然，及平静又复杂。
这种表情和话语让沈氏的内心一阵酸楚，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意思就是要抛弃自己了吗？
意思就是这么多年来对自己的爱护和包容就要这样没了吗？
可是虽然心中酸楚，却还是不能随便表现出来，于是沈氏只是点头微笑，淡淡的说了句，“这样很好。”
“可是这并不是因为我爱她。”
“你到底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请你一次说完好吗？”沈氏再也忍不住，放下了手中的刺绣，看着黄埔日出，“我跟你说了黄埔日出，我不会愿意和你在一起，我也不会喜欢你，那么你喜欢谁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你和你妻子的事情跟我没有关系你知道了吗？请你不要再跟我说了！”
黄埔日出默默看着沈氏说完这些话，然后轻声的说道，“秀和有身孕了。”
沈氏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