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看到太子把那手里的白玉酒盏举过了头顶,行了礼才又送到了嘴边并一饮而尽时,所有的大臣也都起身学着太子的动作把酒喝了下去。
笨狸从刚才就已经有些坐立不安了,因为她正在感觉到自己的那四条尾巴好像今天好像很不听话,不知道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地长出来。
笨狸有些局促的神情被南辰绝看在了眼里,更被远远坐在角落里的史介看得清楚,他起身上前,先是贺了皇帝陛下的千秋大寿之后,才又路过笨狸身边的时候,只用手轻轻一捋,那几条不安分的尾巴就都收了回去。
笨狸这才舒了一口气。
喵的,这怎么可能,我这刚刚恢复好的一千二百年的功力也不及他的这个阵势吗?居然把我的尾巴都逼了出来。
笨狸咬了咬牙,冷冷地坐在摄政王的身边,什么都不吃也什么都不喝。
与她有着相同姿势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从刚刚老皇帝一入大殿时就已经冷着脸如冰霜的浅羽一铎。甚至被勒令出皇城的泽王也上前贺完千秋之岁时,身为老皇帝的亲弟弟的浅羽一铎也没有动。
笨狸只想着自己的尾巴,还有些坐立不安,脸色不自然地一会红一会白,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去看别人的面色去想别的正在想着什么。
好不容易在众位使者和朝臣都已经贺完皇帝千秋大寿的时候,早就准备良久的歌舞也已经在慢悠悠的宫乐声中准备上场。
几位最了解摄政王的老臣,早就用眉眼瞄着浅羽一铎不吃不动的神态,他们的心里似乎有什么期待,看着摄政王缓缓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表情冷酷,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就连要指挥歌舞的乐工也马上停了手。
在天下人的心里,即使这位摄政王没有什么实权了,他仍然是大齐国除了这老皇帝最有威严的人。
“嗯哼!”摄政王习惯性地清了清嗓子,乾清宫里马上静得连一根针落地似乎都能听得到。
“噢…铎儿啊!”老皇帝从自己的这位亲弟三岁时就带着他,对于浅羽一铎来说,老皇帝就是“父兄”!
浅羽一铎回身向老皇帝行了一个浅浅的礼,摄政王是有当朝不跪的殊遇的。
“摄政王浅羽一铎贺皇兄千秋大寿!”浅羽一铎向前行了礼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在心底嘀咕了。
别人都是夫妻同贺,他…这是在干什么!
只见摄政王说完这句话,又奉上了礼物之后,才把目光转向了所有的人,声音洪亮地说道,“今天,本王向在座的诸位宣布一件事,其实这本是家事,可我浅羽家族的事,就是皇族的事,也是天下的事儿,所以在这里我要像你们诸位宣布一下。”
他的话音响在了似乎空空的乾清宫的上空,笨狸那烦躁不安的思绪也被他宏亮的声音拉了回来,可是她的目光没有落在浅羽一铎的身上,因为她知道在这样的场合里,他说的不过就是一些冠冕堂皇话而已!
笨狸安然许多,伸手取了一块样式很新的糕点,正想往嘴边送的时候,浅羽一铎的目光里带了些冷戾扫了一眼她的方向,回头冲着大家说道:“森谷楚身为摄政王妃,品性乖张,毫无礼法,今我浅羽一铎在这里当着全天下人的面前,休妻!”
休妻!谁休谁啊!
笨狸根本就没有经过大脑思考,居然还大大地咬了一口自己手里的糕点,一股酸甜猛袭舌尖的时候,她的心底升起了一种强烈的想要把这糕点吃下去的欲望,就在此时,整个乾清宫里所有的人目光齐聚在了这位用手抓住点心的森谷楚的身上。
一位老臣听了这话,居然把含在口里的酒喷了出来!
“什么?休妻!”坐在一个角落里仍旧面戴黑纱的黑裳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她知道自己的主子现在正被所有的人鄙视。
黑裳眉梢微提,白玉似的手指轻轻地按了按自己袖口里的箭,已经做好了为笨狸而冲锋陷阵的准备,然而有幸坐在前排的南漠国的太子,南辰绝的嘴角居然就牵了起来,谁都看得出来他是在笑,在自得的笑。
太子达与史介望向笨狸方向的目光却又复杂了许多,整个乾宫里只有老皇帝和他身后的两个影子暗卫是同样的表情——木然!
笨狸这会儿还陶醉在自己手里的那块糕点的酸甜适口的滋味上,在大家冽冽的目光之中,她居然又抓起一块塞到了嘴里,直到春天上前半步,几乎带着哭腔说道:“二小姐,我们走吧!”
呃…?
笨狸这才从身后几位大臣女眷的嘴里听到:“被人家休了还在吃?”
“我早就听说,她是个傻瓜!”
“就是,就是,上一回大宴,她当着众人摔倒还在傻笑!”
“我也看出她有些不大精神!”
“……”一时间乾清宫里,已经一片喧囔、沸腾!
摄政王把宋王府里的二小姐休了!
笨狸眨巴眨巴眼睛,用目光扫视了全场,最后落在站在不远处,正在侧脸对着自己的浅羽一铎时,一口吞下那糕点时,险些噎到,她急忙又抓起桌案上的酒杯,大口吞下那酒水时,辣得满脸通红。
浅羽一铎没回头,只轻轻地撤了撤身子,把袖子里的一张纸递到笨狸面前的时候,笨狸根本就没有什么反应,因为她的目光还落在眼前的那碟味道还过得去的糕点上。
“春天,把扶你家主子离开!”浅羽一铎冷酷地说道,甚至没有真正地回头。
呃…嗡…嗡!生辰宴会上已经变得人声繁杂!所有的人都已经开始由内心疑问变成了左右絮说!
“二小姐,我们…回去吧!”春天再进了半步,手里捧着那张纸,回身干脆在众人的不屑目光之中啜泣起来。笨狸这才把目光落在了那张纸上,当她看到了在个大大的休字时,叼在嘴里的那半块糕点掉落在了面有的青瓷盘子里。
浅羽一铎的心已经像碎裂一般地疼痛着,那是种无法言喻的痛苦,然而,他冷灰着面孔没有再去看那张自己永远也看不够,吻不够的脸。
笨狸从春天的手里取过那张纸之后,细细地看了又看,“什么?休书!嗯。”第一遍的声音很轻,第二遍和第三遍的声音就很平淡而无异了。
她不仅没有离开,居然又坐下拿起了面前桌案上的那块糕点,吃了起来。
包括春天在内正在盯着太子达、史介、南辰绝…几乎都是同一个表情了,几个人本以为笨狸会有什么过分的表情,都大张着嘴,用吃惊的神情看着表情平淡的笨狸。
“春天,还不把你们家小姐带回去!”摄政王的这一遍说辞已经被笨狸清楚听到,接下来她回答的句子,差点把所有在场的人都雷倒在地。
“往哪里回啊!这么多好吃的。”笨狸莞而一笑。
居然就又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大口吃起了东西,整个乾清宫里现在只有一个人坐立不安,没错,她正是宋王妃南宫氏。
从刚刚开始,她三角眼,此时已经因为就已经瞪得圆圆的,因为生气而胀红起来的那张老脸已经像气球似的。
尤其听了笨狸的那句话之后,南宫氏那似乎已经在冒火的眼神,甩了过来,此时的笨狸已经感觉到了这正在发生的一切,便她却根本就没有任何反应。
笨狸只吃不动?!
春天看着干着急,乾清宫里众人的舆论却已经乱成了一团,直到南漠国的太子南辰绝翩然出列,站在众宾面前的时候,他的美貌才让这一时安静了几分。
“参加大齐皇帝陛下。”南辰绝轻轻俯首,眉眼之间一抹邪魅轻展,如泉之清灵的男子声音,倒还是很少能听得到。
摄政王看了一眼南辰绝,他紧绷着那张几乎已经要落泪的脸,转身似乎是倾倒一般地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笨狸与摄政王还是并排而坐,然而现在两个人的关系却形同陌路。
浅羽一铎伸出手去,似乎是想捧手边的杯子,可是却又猛地往回一缩,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之上,良久才缓缓地松开。
小丫头…我!
“在下为了给大齐皇帝陛下祝寿,特准备了一段剑舞,不知道可能展示?”南辰绝银衣轻飘,长臂轻展,华丽的转身像一朵绽开的雪莲,清冷傲然。那媚然神色之中却充满了欣喜。
他,想用自己的表现来引开在场所有人的视线,还别说,真有效,那些以南辰绝为偶像的女眷们居然都把眼神落在了这位似仙子飘然于世的美男身上。
乐工很有眼色,手臂一挥,悠扬地编钟当当点点地响起,宏亮而温和的声音之中带着些皇家的威严,南辰绝那时而如鹤的伸展,时而如松的挺立,时而如风的旋转,时而如女子的灿然,赢得了掌声一片。
无心看此舞的,不止浅羽一铎一人。
“你,突然这样干嘛!”笨狸还是低着头看着盘子里的点心,嘴里同样也在嚼着,可却低低地道出了这一句的时候,倒把浅羽一铎努力紧绷的神情弄得又灰了几层。
“给,这块梅子肉最厚!”笨狸玉指轻钳,一枚小小的梅子肉落在浅羽一铎面前碟子里的时候,浅羽一铎的心又像是从高空被狠狠的扔在了地面。碎裂成多少片…已经无法数得出来。
他,没有看,也没有吃,更没有说话,冷冷的像一尊佛像,坐在那里,无动于衷。
喵了个咪的,不就是休了我嘛?之前也没有什么夫妻之实,休了…我,还不跟我说话了?!切!
笨狸把眼睛一眯,吃饭喝得,看着眼前的南辰绝就想起自己之前的那句话,“呵呵,纳妾!”
她的眼角里分明就有一丝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