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此,穆云霄有些想哭,可是他忍住了,故作轻松说道:“你这话说的,我不是都告诉你在这儿没人敢对我怎么样,我想吃什么就跟他们说,他们不敢不给我买来。”
张若予知道这是他用自己独有的方式让她放心。
可她怎么能放心,他原是那样一个人,从不知道人间疾苦,可现在却要一一尝到。
看着这个样子的他,其实她心里是有些心疼的。
可她最终还是抿紧唇,没有说什么,只是拿起一个糕点塞入嘴里。
穆云霄知道她不信,忙又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你来之前我还在睡觉,梦里几个身材火热的女子围着我,可是没想到就被你吵醒了,你知不知道你很扫兴的。”
“地上有血。”张若予打断他,看着地上某处,那儿惺惺血迹,有干涸的,还有没有干涸的,她能行想到他遭受了什么。
穆云霄怔了一下,旋即听她又开口道:“从我进来你就没有动过,你敢不敢站起来让我看看!”
穆云霄没有说话,表情很僵硬,张若予盯着他,冷声道:“你站起来啊!”
穆云霄还是没有动,张若予的视线落在他隐藏在袍子下的双脚上,穆云霄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没事,就是上囚车的时候不小心把脚给崴了。”
“真的没事吗?”张若予问,却不是疑问的语气。
见穆云霄不再说谎,她垂下眼眸,拉开食盒最后一层:“这里是我带来的药物,你找个隐蔽的地方藏好了,没事就涂抹一点,对你的伤势有好处的。”她没有看穆云霄,不知道是害怕什么,兴许是害怕他太感动,她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也或许是不想再看到他一脸无畏的样子。顿了一下,她又说道:“我已经在设法营救你了,但是你必须得先告诉我在战场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穆云霄没说话,张若予低着头,拼命压制着自己的情绪。
“你们出发之前,我特地拦住你们,我嘱咐公公,又祝福你,让你们不要贪功,还嘱咐你不要跟不知道身份的人交往,可你们为什么不听,为什么!”
“我!”穆云霄干哑出声,却没有继续往下说出去。
张若予蹙眉,抬头直直盯着他:“我不明白,公公带兵几十年,穷寇莫追的到底不可能不懂的,而且他跟我保证过得。”
穆云霄看着张若予,目光有些空洞,像是突然回到了某个时候,他一边摇头一边道:“我不明白,我虽然跟着去了,但是父亲并不许我进入他的营帐,我也没有跟什么人来往的,那日父亲追击敌军到一处山谷,我想起你跟我说的话曾经去提醒,可是父亲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不听,还让人把我绑了起来,等我被放出来,就听说父亲中了埋伏,带去的人都没有再回来。”
穆云霄泪流满面,声音微微颤抖着,张若予平静听着,语气继而舒缓起来:“好了,你别难过了,你把你知道的一一告诉我,记住,不要落掉什么。”
“其实瑞王来之前,军中一切如常的。”穆云霄收拾了一下情绪,开始回忆起来:“我虽然从未参与到军中,但是从小熟读兵书,也经常听父亲讲战场上的事情,也曾听父亲跟参将议论这一战的关键,我仍记得父亲说过这一战并不难,不过是敌军粮草匮乏想着侵犯我边关掠夺粮草罢了,只要守城不让敌军跃过来,敌军早晚会退的。”
张若予点了点头,她父亲张宁生是兵部尚书,从小她跟在父亲身边,也是多少了解一些军事战略的,而且她阅读过穆侯昔日编写的军书,知道他作战讲究稳妥。
穆云霄继续道:“战事刚开始几日,瑞王便来了,手持圣旨说是将军,而且说北边蛮子蠢蠢欲动,要父亲速战速决,然后还要腾出兵力去威吓北部蛮子,起初父亲不同意,父亲跟瑞王甚至还有过争执,可是父亲执意不更改策略,瑞王也无法,后来便再也没有过争吵。”
“又过了几日,薛成来了。”
“薛成?”张若予蹙眉,薛成是统领北部地,他怎么会在北部蛮子蠢蠢欲动的时候去西部战场呢?
穆云霄摇了摇头,道:“他为什么来我不清楚,他带了三万人过去,一直没有进城,就在周边安营扎寨。”
张若予听着,细细想着关键。
上一世,穆云霄曾经竭力调查当年的事情,似乎查到这件事跟薛成有什么,还曾公然挑衅薛成,后来被薛成长子薛勇打到吐血,如果当初穆云霄确实调查到了什么事情,那穆侯出兵这件事一定跟薛成关系,而且北部蛮子蠢蠢欲动的时候,薛成带兵迁移到西部战场,穆侯不可能不知道,他不顾劝阻跟作战计划出兵,到底跟薛成有什么关系呢?
张若予抬手,示意穆云霄继续说下去。
穆云霄一边回忆,一边说道:“后来敌军叫阵,父亲命副将带兵去抵抗,父亲自己则在营长里待了很久,后来听到副将抵抗住了敌军,便大喜,非要率军出去,我曾经拦住父亲,可父亲说他必须要出去,说如果成功了就是大功一件,而且边关数十年都不会再有战事了。”
“必须要出去?”张若予迅速抓到关键点,穆云霄怔住,是的,他一直在想父亲当日为什么要那么反常,可是直到现在也没有想出答案来。
数十年都不会再有战事?到底如何才能让西部戎狄数十年都不会来犯?戎狄天性好战,而且又身处蛮荒之地,遇到灾年就缺衣少粮,他们觊觎我国国土肥沃已经数百年,怎么会突然就安然了?
张若予苦苦思索着到底是什么事才能让穆侯夸下这样的海口,她的脑子急速的转动,跟上一世的信息一起联想,终于,她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如果让戎狄不再出兵,那之后一种可能,就是他们的主子出现了什么问题,少主年幼,那便不会再战。
可是她仍不确定,继续道:“你接着说。”
“我拗不过父亲,父亲让我把我绑了,后来我就待在帐子里,直到天黑了,父亲都没有回来。”穆云霄哽咽了,一时说不出话来,张若予想伸出手安慰他,可是手却僵在了半空中,她还不习惯跟他太接近。
而且她不太擅长安慰人,此时语言都有些苍白,这些艰难地路只能他自己走出来。
她静静地陪着他,希望他能感受到一丝丝温暖。
穆云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抬起头对着张若予挤出一丝笑意来,大概是觉得自己一个堂堂男儿,在一个女人面前哽咽有些不妥,于是忙道:“你别多想,我只是想起父亲有感而发罢了,对了,我刚才说到哪里了?对了,是我一直等到晚上都没有等到父亲,后来是薛成的人来通知我,说是父亲带兵追击中了埋伏,让我去增援。”
说着,穆云霄苦笑起来:“可是城中兵都没了,只有几百人,我怎么增援?”
穆云霄声音带了讥讽:“可我还是去了,一路上我心情很忐忑,似乎是预感到什么,可是真的看到那惨状,我还是有些受不了。”
“薛成呢?”张若予听到这儿终于听出问题来了。
穆云霄平静道:“他说带兵去阻挠敌军了,可是我却从未听到他带兵归来。”
“他还告诉我,他跟瑞王都劝阻父亲不要好大喜功,可是父亲不听,连夜就上了折子说此次兵败都是父亲一人所为。”穆云霄说到这儿,缓缓捏起拳头:“可是父亲不会那样做的,后来我又去过那个山谷,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张若予豁然抬头:“什么?”
“你可知军中战马来源地不同,嘶鸣声不同,身形不同,留下的马蹄印也不同,比如我们穆家军里的战马大都是从北方购买的,擅长奔跑,但是耐力不足,而薛成军中的战马,却是来自西部,不擅长奔跑,耐力却好很多。更不用说西部戎狄的战马,就跟我们的战马更不一样了,而且戎狄战马脚蹄下又戎狄特有的标志。”
“所以你的意思是谷中的战马蹄印有问题?”
穆云霄点了点头,目光中尽是冰冷:“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但是我一直想不通薛成明明没有带军出去,怎么会留下那样的脚印,而且那处山谷是两国交界,薛成带兵来的时候不可能走那里的,还是说除了薛成带的那一队,还有其他的薛家军也一起来了,那为什么会出现在山谷里?是去帮父亲追击敌军留下的,还是其他什么时候留下的呢?”
张若予没有说话,她也是满脑子的疑问,这时外面传来士兵的声音:“少夫人,时间到了,你别为难我们。”
“薛成后来有没有参与进来?有没有人员损伤?”张若予不理会外面的人呢,继续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