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五三年的事儿,我受当时灵异调查分所的委托,来为这学校建一栋教学楼。那时候有苏联老大哥援建,务求把这教学楼建的结实,又不打扰下面惨死的亡魂,这下面的可都是咱们先人的血泪啊。”
老者声音一颤:“他们被小日本利刃所伤,一个个魂魄都不完整,又被日本那边的阴阳术镇压,投不了胎。”
这事竟然还扯上了日本的阴阳术?是苏念万万没想到的。这居心之毒,可以想见。
“那您是怎么办的?”苏念听得都有些迫切。
老者回忆起此处,反倒露出孩子一般得意的神情:“我那时刚过三十岁,已是响彻北方的大师,当时我花了三天三夜,终于想到了这么个以器养魂的好法子。”
“以器养魂?”苏念毕竟不是从小接触这些,魂她自然明白,可是器便有些不太懂了。
老者倒没有一开始那般激动,仿佛很愿意同苏念讲讲的模样:“这器,便是我想建的这栋大楼,以少年人之血气,与这地下的百丈枯魂所融合,一阴一阳,假以时日,这楼中的少年人自会心境平和,好好读书,而下面的魂魄也能得到滋养,慢慢补全。”
“这是能够两全的好事,可……”苏念不忍再说下去,这个本应该荫泽后人的好事,竟在千禧年之后,变成了一个吃人的笼子,甚至还培养出了一只聻。如此说来,这只聻,极有可能是老人的徒弟所做出来的悲剧。
“您知不知道,上面出来了一只聻?”苏念试探问道。
“聻?”老人的震惊超过了苏念的想象:“这不可能!不可能!你敢确定吗!聻可是没有实体的!你怎么能看到!”
“那只聻,被放进了一只怪物里,而且,我的眼睛……”老者虽然个性激动,但是却博取了苏念相当的好感:“老人家,你仔细看看我这双眼睛!”
苏念站起身来,把身体前倾,睁大了自己的眼睛,老者细看了两下,苦笑道:“怪我老眼昏花,只看见你这眼睛,像是两个小灯笼,现在才知道,原来是双阴阳眼。有生之年得见阴阳眼,只怕我也要不久于人世了。”
“前辈,您不要这么说。您是个好人,不会这样的。”苏念鼻子一酸,她平生最见不得生离死别,这老人一谈身后事,苏念便止不住眼泪。
“小娃娃不要难受,我从三十二岁来这里,被囚禁了这么多年,以前年少气盛时很多没想明白的问题都想明白了,是件好事。你刚刚说,上面出现了一只聻?”
老人显然更加在意这个问题,苏念也理解这老人枯朽面容下的一颗慈悲心:“对,而且那只聻是被人控制的,我看到了,她的躯壳上面有一些银色的丝线,我有个朋友,他虽然是鬼,也受了无边冥火的淬炼,都无法彻底斩断这些丝线,断而续接。”
“呵呵呵呵,果然是他。”老者发出夜枭一般的笑声:“他所用的,乃是我堪舆之时所用的墨线,取蛟遇雨成龙之时的一丝灵气掺入,所以遇阴气不断,专门用来拴住阴物,用来操控聻再合适不过,这么多年他果然长进了。”
“前辈,您那徒弟,叫什么名字,若是我们能出去,便一定要找他讨还一个公道!”苏念话到嘴边,虽说得是我们,但她心中也清楚,这老人怕是撑不下去了,甚至连他现在是不是还活着也都未必。
这周遭的黄雾,如此浓烈,老人如何能不吃不喝活过这么多年,实在有些问题。
老人似乎猜到了苏念在想些什么,他笑道:“小娃娃,你心里也清楚得很,不知我能不能活着出去。不过你可以放心,我既有几分天才,自30多岁起,便能辟谷,再加上这些年我失了双腿,身体又被阴气所腐蚀,多年下来,虽不算个人样了,但林林总总,也还算是个人。”
苏念抿了抿唇:“前辈,不知您的徒弟,名字叫做什么?我猜他如此多年积累,在灵异界应该也有些名头了。”
老人的头颅点了点,肩上的骨刺更加突出:“他当年跟着我,才15岁,我为他起名为常明,取自心如止水鉴常明,见尽人间万物清,就是希望他能保持一颗本心,未料还未将这些道理教给他,他便做出这等事,毁我一生。小娃娃,现在灵异调查分所还在么!你出去一定要提醒他们!要小心我这个豺狼徒弟!”
也算是歪打正着,若非苏念加入了灵异调查学会,日后虽然也可能会遇上二教这个风水大局,但一定不会像现在这么幸运了。
“您当时的灵异调查分所,现在变成了灵异调查学会。听起来像是民间组织,但背后有政府资本的投入。”
老人在这里囚困,苏念不敢想象,在牛鬼蛇神人人喊打的时代,老者又能撑过几何呢?
“不知您的名字……”苏念多少有些犹豫,她既然已经询问了上面作恶之人的名字,便不能不问这老者的名字了。
老者咯咯一笑:“小娃娃,我叫齐溯洄,若是你上去了,见到分所的人,报出我的名字,他们便也就知道了,只是不知现在是谁当家了?”
“其实我也是刚刚加入组织,如今谁是会长我也不太清楚。”苏念深恨自己懵懵懂懂,进了一个Q市分部,却连最上面的老大是谁都没有问过。
只得道:“Q市分部现在的领头人,是静微道长,特别擅长布阵遁法之类的,再就是,我还认识了一个京城孟家的传人,她生了一双孟婆之眼,据说几百年才出一个。”
“孟婆之眼?”齐溯洄的表情倏忽凝重:“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当年楚青青可不是这么算的!”
“您在说什么?”齐溯洄吐出一咕噜的话,苏念没听明白。
“无妨无妨,不是什么重要的事。”齐溯洄岔开话题:“都是我老朋友的传人了,可惜我没有一个好徒儿……”
见齐溯洄神色凄然,苏念安慰道:“齐前辈,您不要这么想,咱们出去了,照样能把您这一手风水堪舆的本事发扬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