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羽柔本想点头，但话在她的心头转了转，说出来却是拒绝的话：“姐姐自管去，我先去曾老太妃那边瞧瞧，若是惊动了老夫人们，可不好。”
楚程音点点头，虽然她想看着五妹妹出丑，可在外头，楚家的姑娘可是一体的，若是传扬出去，只怕对她们的名声也无益——更何况，她马上就要议亲了，这可是马虎不得的。
楚程音这样想，楚羽柔可没这么想，左右她还小，楚家姑娘的名声么···等到她及笈，那都是七年以后的事了，七年，还洗不清楚家姑娘的名声么？
听到楚余音落水的消息，楚羽柔首先想到的，是那日在德妃的花厅中，湛表哥看着楚余音的眼神。
她拧着帕子，在园子里心不在焉的走来走去。
“再往前走，可就撞到假山啦！”
楚羽柔惊喜的扬起脸，眸子一亮：“湛表哥！”
“你怎么走到这儿来了？”
楚羽柔这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满脸焦急的问道：“湛表哥，你看到我姐姐了吗？”
“你姐姐？你姐姐不是应该在内院么？发生了什么事？”
楚羽柔跺了跺脚，嘟着嘴嘀咕：“诶呀！你看我都急糊涂了，你怎么可能会知道···”
“柔儿，别着急，慢慢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楚羽柔这才平静下来，再抬头，眼睛却是红红的，“听底下的人来报，说我姐姐落水了，可是我问了好几个人，也没问到在哪，又不敢惊动旁人···”
萧湛这回听明白了，他想到了前一阵子的传言，不禁问道：“三小姐又落水了？”
楚羽柔一愣，尴尬的露出一个勉强的笑来，“不是我三姐，是我五姐。我正在找她，可是又不认得路。”
“诶，不给湛表哥添麻烦了，我还是自己去找找吧···”
说着，楚羽柔就要走。
萧湛点点头，身子却没有动。
楚羽柔说不出是失望还是窃喜的转身走了。
萧湛看着她的身影渐渐走远，眸色渐渐深了起来。
这丫头，是故意来给他报信的呢···
“远山？”季云曦表情促狭，看着萧湛露出一个玩味的笑意。
萧湛斜着眼，乜了季云曦一眼，“牧之兄想说什么？”
季云曦神色诡异，“我家的湖，虽然是温泉水引过来的，可是到了腊月也是要结冰的。而且，我家祖母怕有人落水，还专门在靠近池塘和人工湖的沿岸改用火石铺路，然后才是人走的鹅卵石路。这位五公主倒是骨骼惊奇，隔着两条路，竟然还能落进结了冰的水中去。”
火石，是一种表面特别粗糙，并且不会长苔藓的石头，即便是冰雪天踩上去，也不会滑倒。
萧湛挑了挑眉，“有人落水也能落得这么清新脱俗，不去看看，倒真是可惜了。”
“的确可惜。”
“那就有劳牧之。”
所有看热闹的人，正在往前院走，有三个身影却绕过人群，正悄悄的往后院挪去。
楚余音此时已经后背全湿，腿上渐渐的有些麻木了。她紧紧捏着手心，好让自己保持足够的清醒。
“公主，您靠在奴婢的身上会容易一些。”
念雨此时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念尔算力气再大，也始终是个女子，楚余音将脊背挺得直直的，神色端肃，一双如海星眸，晦暗无比。
“穿过这片竹林，便是后角门了吧？”
念尔点点头，四下里看了看，不由加快了脚程。
只是···
为什么这么僻静的竹林里会有人？
竹子在北方最难生长，可是，大凡京城的世家，大约都种着竹子。
竹子清高，大约如此，不种几株竹子，便显得自己如土狗瓦鸡一般。
竹子早就光秃秃的没了看头，竹林的地上铺着厚厚的叶子，在竹林深处，有一个似乎是为了意境搭出来的、并不能遮风的草棚，草棚里的木凳上，坐着两个人。
竟然是董老夫人和平南侯！
宋煜正跟董老夫人说着什么。
董老夫人表情凝重，宋煜则忽然沉默，气氛忽然变得诡异起来。
“谁？！”忽然一道目光射过来，忽戯之间，宋煜便站在了眼前。
“你中毒了？”宋煜皱眉，一下就察觉到了楚余音的不对劲。
锦棠只觉得心中燥热难平，可是全身却如坠冰窖，身子正经受冰火两重天，她咬着牙点了点头，想快点走出去，若是再耽搁，她几乎要撑不住了！
而念雨此刻已经面色惨白，额头却滚烫，她不安的试图睁开眼睛，牙齿紧紧的咬在了一起打着颤。
就连念尔，那终日没有表情的面颊上也显见的带着一抹可疑的晕红。
董老夫人从竹林中走了出来，看见楚余音主仆三人的样子不由大怒：“真是狗胆包天！竟然敢在季家动手！”
“老夫人——”楚余音原想行个礼，身子却软绵绵跌了一个趔趄。
宋煜伸出手刚要去扶，却见念尔已经稳稳的用一只手将她托住了。
“什么都不要说了，你们跟我回董府！”
董老夫人为了便与说话，所以屏退了身边人，她有些担忧的对念尔道：“你可扶住了这丫头还有你家公主——平南侯，那件事，我们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宋煜点了点头，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
等到楚余音一行人遮遮掩掩的出了后门，宋煜却早就等在了门口。
董老夫人眸中闪过一抹诧异，终究什么也没有说，拉着楚余音迅速上了马车。
平南侯驾车可不常见，董府的门房眼睁睁看着马车从西侧门进了府，直到快到仪门才追上去喊：“平南侯！您——”
没等他说什么，马车却蓦地停了下来。
董二少爷董舒泽意外的看着宋煜，更加意外的看着忽然回来的董老夫人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祖母，您怎么···这是？”
他看了一眼垂着眼，慢慢被扶下车的楚余音，只觉得眼熟。
“快去找济大夫来！”
董舒泽忍不住又扫了一眼那月白色千叶海棠的裙裾，方才匆匆的走了。
济大夫捏着胡子，垂着眼慢吞吞的从宋煜面前走过，等看到安置在临窗大炕上的念尔，还有勉强稳坐在交椅上的楚余音，面色不由一凝。
等到他从念雨递给他的荷包中将那木牌拿到手里时，面上那始终波澜不惊的表情终于如同泛起波澜的湖面一般，破裂开来。
“我还以为那个老东西已经死了！没想到，他也在京城···”
楚余音一愣，“先生知道这个药？我们已经服了清心丸，却···”
“何止是知道！”济大夫表情莫测，似乎是笑了一下，但是眸色却未动，只是迅速将银针拿了出来。
楚余音忙指了指念雨：“烦您先医治她！她最严重！”
济大夫点了点头，表情渐渐和缓，边施针边道：“这药霸道至极，就算是吃了解毒丸也没用，你们若是再晚些来，只怕我也没办法了。”
他的手上不停，拿了第三支银针，又去捏住念雨的脉搏。
念雨的面色忽然由红转青再到惨白，最后，才慢慢平静下来。
济大夫松了口气，语气也和缓下来，“幸好你们遇见了董老夫人，若是旁的大夫强行解毒，不过是死的更快罢了！”说着，从药箱里拿出一粒药让念雨喂了进去。
楚余音倒吸一口凉气，“您的意思是，这毒只有您能解？”
“也并非只有我能解，但是京城里的大夫无人能解就是了。”
他顿了顿，利落的给楚余音施针。念尔因着有些功夫，这些毒药对她又没什么作用，所以只吃了药丸便好了，引得济大夫频频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