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好了要被他们以多欺少的准备，是以那家伙说出这么冠冕荒唐的话时，还微微怔了怔。
他们都是十恶不赦的厉鬼，竟还妄想寻个光明正大动手的理由，维系压根不存在的形象。
我这么想着，却突然被一团白色的浓雾包围！
河魈鬼担心的声音从门的那边传来，“蓁蓁，你小心些，千万不要大意情敌。你……你放我出去好吗？我能帮忙！”
它根本看不到七人众，连它们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又能帮什么忙？
更何况七人众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出去，然后将他捉了带走。
我还被困在浓雾之中，能见度越来越低，到后来我面前一片白茫茫的，能见度不超过半米，亦伸手不见五指。
我，也什么都看不到了。
不过和长期生活在黑暗中，目不能视的七人众不同，我并不习惯什么都看不到的世界，也不知道在浓雾的背后，到底朝着怎样的危险……
神经紧绷，目光灼灼。
却突然有一条白色如水蛇一般的怪物从浓雾之中钻了出来，头上顶着一只长长的犄角！
也不只是一只，而是无数只，它们越过浓雾将我团团包围！
那些家伙吐着红蕊，双目通红地瞪着我！
朝我，一下扑了过来！
本能地往旁边一闪，将手中鞭子挥出，捉了其中的一只拽回，紧紧捏在手里，再将五帝钱打在它的头上，那家伙痛苦地叫了一声，化为齑粉。
我本以为杀鸡儆猴，其他的家伙瞧见这一幕便会投鼠忌器，不敢靠近。
哪知我实在高估了它们的智商，见我手刃一只水蛇后，那剩下的家伙竟还不知所谓地拥簇上来，从我的四面八方涌来！
这些水蛇一般的怪物本事乏善可陈，但数量众多，我手中鞭子守得住一方，但守不住四面八方；守得了一时半刻，守不住时时刻刻……
很快便漏了其中一隅，被其中一只逮住机会，干脆上前咬住我的左肩！
“疼！”
忍不住叫了声，晃动身子将它甩到地上，再狠狠踩了一脚！
趁乱看了眼自己的左肩，那里已然血肉模糊。鲜血的味道刺激着剩下的家伙，它们变得兴奋起来，攻击也越发凶猛、凌冽！
也不只是水蛇，七人众似乎还放出了别的小鬼，便潜伏在这一团浓雾之中。
我不知道它们藏了什么，甚至连它们躲藏在那一片浓雾之下都不知道。
无相闻到我受伤的气味，有些坐不住了，不过不敢贸贸然的进来，只能隔着浓雾提醒，“叶蓁，你得先把心静下来，静下来才能区别方向，才能知道它们藏在什么地方！”
她说得，还真轻巧。
到底是这个道理，我心里也门清得很。不过尴尬扯了扯嘴角，真不知要如何才能冷静……
“或者我可以给你六爻铜镜，它可以赶走浓雾，只要你盯着它看！”
无相给我指了另外一条明路。
“六爻铜镜？”
我怔了怔，没想六爻铜镜竟能在这时派上用场，何况还是无相让给我的。我知她对六爻铜镜非常在意，每时每刻都盯着六爻铜镜里的五官，一刻不把眼睛移开。
我用皮鞭将其中两条水蛇赶走，不过突然灵光一现，想到栖梧之前的叮嘱。
他说过，无论如何，都不许我看六爻铜镜。
虽然不知道其中的原因，不过他那时认真的态度，不像是在玩笑。
我亦觉得六爻铜镜瞧着奇怪，只怕藏着另外的乾坤。
小心呼了口气浊气，婉拒了无相的好意。“不用了，我现在根本抽不出手接，再说如果把镜子摔坏，你会埋怨我一辈子的。”
无相何其聪明，就算我拒绝得非常委婉，她还是一下明白了我的不信任。
冷冷哼了声，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六爻铜镜，声音冷冰冰的。“既然你不要我出手，我便不出手，残局你自己应付吧。”
我亦小心咬紧唇瓣，心虚咽了口口水，打起十二万的金身。
又有一只水蛇朝我扑了过来，我本能以皮鞭一甩，水蛇被我劈成两半，几乎就在同时，还有一根利箭朝我射来，直指我的眉心！
我错愕瞪大眼睛，惊愕得张大嘴巴。
它来得太快，我连躲闪的时间都没有。
七人众阴鸷的声音透过浓雾传来，“肉体凡胎，也敢招惹我们兄弟，这一箭便让你下地狱！”
我下意识地闭上眼睛，想着自己完了！
血，溅在了我的脸上、身上！
却不是我的血！
身旁多了具轮椅，栖梧以手臂挡下利箭，他淡蓝色的血溅了我一脸，我惊愕得合不拢嘴，他却云淡风轻地冷哼了声，“早知你靠不住，一人搞不定七人众，没想竟差点折在这里。”
他一边说，一边看了眼手臂上的箭，面无表情把它拔了出来。
全程冷漠得，好像手不是他的手，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皱。
我却看得提心吊胆，惴惴不安。
“也别哭丧着脸，顾琛欠了我一双腿，你欠了我一只手，这笔账我慢慢给你算，不过先解决了七人众再说。”
我连忙点头，又不安地看了眼栖梧。
“你的伤，还好吧？”
我手扶着轮椅，不安地看了一眼。那一箭已经刺穿了皮肉，隐约见到里面的骨头，还被捅了个窟窿……
亏他还能说得这么云淡风轻，我只是看了一眼伤口，便整个人都不好了。
“无妨。”果然是这么轻松随便的两个字，他用宽大的袖子遮住伤口，面上波澜不惊，“不过受了一箭，它能把我怎么着？倒是你，如果这一箭是射到你的眉心，恐怕这会便见了阎王，甚至魂飞魄散。”
他没有故意吓唬我的打算，刚才那一箭确实这般凶险可怕。
不过呼了口浊气，从腰间取出一把折扇，握在手里。
不过轻轻这么一扇，却是一下拨开浓雾，又见了那七只猥琐危险的小鬼。
它们能感觉到浓雾尽散，却目不能视，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以一头雾水，面面相觑。
大抵这幅模样着实可怜，栖梧叹了口气，颇为遗憾地告知它们。
“是我。”
只简短的两个字，便见七人众为首那人身子颤了颤，声音也有些发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这丫头弄瞎了我的眼睛，劳烦尊驾自我介绍下，听着声音似乎是故人。”
它对栖梧态度极好，十分客气。
栖梧冷冷哼了声，并不领情，话语里添了几许讥诮，“故人不敢当，不过和你们确实有些渊源。原来这丫头捅瞎了你们唯一的一双眼睛，难怪如此大动干戈，要她性命。”
栖梧摇头，言语嘲讽。
他说完，给了我一把红绳。“你可用这个，把它们绑了。”
我从栖梧的手里接过红绳，方才注意到他头上竟是密密麻麻的汗滴，眼眸里也藏着深深浓郁的危险。
虽然他刚才言语轻松，不过我动脑子认真想想，刚才那一箭，定然不能全身而退。
下意识地，将他的轮椅握得更紧了。
“您……您是水鬼域的大殿？”那家伙终于听出了栖梧的声音，吓得一下跪在了地上，其余的六人愣了愣，在那家伙的提醒下，也纷纷跪了下来。为首那只不见了刚才的猖狂，模样可怜兮兮。
“嗯。”栖梧哼了声，痛快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您看我们不是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我们七人可没有任何地方招惹了水鬼域，您能高抬贵手，把我们放了吗？”央求声泪俱下，说得可怜兮兮。
栖梧没有搭理他，不过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臂，言语遗憾地通知，“可惜，我们现在有仇了。我素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可惜它被我弄瞎了，不然应该可以看到栖梧现在的表情，那叫个精彩。
“还愣着干嘛，把它们绑了。”栖梧提醒我，我又看了看手里的红绳，正在琢磨应该怎么操作，便见红绳自己飞了出去，将它们团团围住，绑得严严实实。
那些家伙挣扎着动了动，绳子却越来越紧，越来越紧。
它们嚎啕大叫，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无相走了过来，缩头缩脑地看了眼栖梧，“我以为，您不会过来。水鬼域那边，不是让您回去？”
栖梧扔给她一抹足矣杀人的目光，声音更是冷得如冰窖一般，“我不来？我不来这里的事情你能处理？我之前给你说的，你都忘了？这笔账，我们晚点再算。”
无相没有替自己辩解，只是将头低下。
“也不能怪她，她有想帮忙的。还打算给我……”我怕栖梧惩罚无相，义气地挺了她一句。不过话没说完，便被栖梧打断，“你自己都是泥菩萨，就不要想着渡旁人。你的账，我一样会跟你算。”
我算看出，摊上我这样的，栖梧也相当头疼。
屋里传来爷爷的声音，“蓁蓁，你还好吧？我听外面安静下来了，你可以放我出来了？”
他声音急切，奈何门上的符咒，委实没有办法。
“叶晗？”栖梧眉头轻轻挑了挑，起了兴趣。
“确切地说，那是一只河魈鬼，披着一张人皮，这么些年，一直以叶晗的身份在人间游走。”我想了想，到底向他和盘托出。
其实栖梧早就猜得七七八八，说与不说，意义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