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怕,八九不离十。”秦桑苦笑了下:“很狗血吧?”
狗血的她想泼自己一身黑狗血,好好的去去晦气。
“要做亲子鉴定吗?”
“不要。”
“你不想认她?”
“今晚之前,我不确定,今晚之后,我一辈子都不可能认她。”
“为何?”
陆轻尘尊重她任何决定,但他想要知道,在做出这样的决定时,她是以怎么样的心情。
秦桑沉默了一会儿,冷冷说道:“那个女人,说的是真的,她真的见过她。”
那个人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时光流转到半个小时前,柴房中,吴淑芬对秦桑,讲起当年的事情。
——
二十二年前,大云山处处闭塞,有的人一辈子也没去过城里,听见那两个字,有的只有憧憬和羡慕。
吴淑芬就是少数去过的人,每次去,扯回几尺的花布做衣裳,羡慕死人。
那一次她刚生了大女儿没多久,在村里憋了快一年,就亟不可待的去了城里,说是为了走亲戚,实际上,是为了城里那些好东西。
别人说她败家,男人辛辛苦苦挣的钱,不够她逛一次县城,她不在乎,钱花的自己个舒坦才是真。
她在亲戚家住了两天,亲戚家有个电视,每天晚上放电视剧,她看的来劲,舍不得走。
可早晚得走不是?
于是走之前,她起了个大早去街上,准备买点布料做双绣花鞋,再买瓶雪花膏和几团毛线,织条红围巾。
就这么盘算着,她到了街上,远远就看见了秦家那个瘸子。
秦瘸子眼看四十,又穷又瘸,没人嫁他,平日里窝在村子很少出来,只在上面给贫困户发米发面的时候,到县里来取。
吴淑芬叫着他外号走过来,笑着去扯他裹紧的衣服,边打趣说:“上面又给你发粮了?这次发了多少?抱怀里这是怕丢了……哎呦我的老天爷,这,这是个啥?”
她一把扯开瘸子的衣服,看见里面的东西,吓的脸都白了。
瘸子急的匆忙又裹上,磕磕巴巴说:“是,是,是个女娃娃,冷,别掀!”
吴淑芬吓了一大跳,低声咒骂:“你个臭瘸子,胆大包天,竟然偷孩子!”
瘸子越急越磕巴,“捡的,垃圾桶旁边,捡的。”
顺着他的手,吴淑芬看见他身后到处都是垃圾,苍蝇乱飞,臭味难闻。
瘸子又说:“天冷,我抱着她,等她家人。”
他又指指地上,憨厚的笑:“我站在原地不动,一来,就看见了。”
吴淑芬撇撇嘴,还等家人,这种地方发现的孩子,一看就是扔了,怎么可能回来找!
她眼珠一转,将人扯到一边:“这孩子肯定是被人扔了,她家人不会回来的,你把这孩子给我,我给她找户好人家!”
吴淑芬打的好主意,她亲姐嫁到夫家好几年,连个蛋都没下,找人看说,让领养个女娃,这样就把能招来男娃,到时候等女娃长大了,还能当童养媳,一举两得,天大的好事。
吴淑芬看准了这天大的机会,一心想把孩子弄到手,到时候哄的亲姐开心,张口要点辛苦钱,她还能不给?
吴淑芬想的美好,可好话歹话说尽,吴瘸子却说什么都不肯,铁了心要等孩子的家人。
眼看日头越升越高,街上人越来越多,吴淑芬急中生智,翻出给孩子买的奶粉,哄骗道:“你看这孩子一点声不出,肯定是饿晕了,我这有奶粉,你去找点热水给她冲一下,我先帮你抱着。”
瘸子信了她的话,紧张的赶紧打开衣服看了眼,果然发现那小娃娃,闭着眼睛一声不吭,像是晕了过去。
他心急如焚,却不知怎么,脑子灵光了,不敢把孩子交给吴淑芬,只低声求她去帮忙弄个奶瓶冲点奶。
吴淑芬欺骗不成,自然不肯帮忙,那瘸子却犹犹豫豫,从怀里摸出了五块钱。
二十几年钱,五块钱,能买好多的东西。
吴淑芬立刻就直了眼,口巴巴答应着,跑出去买了个劣质奶瓶,又在商店要了热水冲了一点奶拿回去。
走到半路,她看见了一个女人。
那女人裹的严严实实,躲在远处的街角,不停的偷看着瘸子。
吴淑芬心思一动,大概猜到是什么人,立刻走过去,在她肩膀上一拍。
“那是你的娃是不是?你要回来找,早干嘛去了,还害我浪费了那么多奶粉!”
“哎,你这人,你跑什么?”
那女人被撞见,明显惊慌失措,掉头就跑。
吴淑芬气的直跺脚,刚想追去,就见地上掉着一个花色的钱包。
不知那女人是不小心丢了,还是故意丢下的,她看看周围没人,匆匆捡了起来,塞进怀中。
她拿了奶瓶给瘸子,又叮嘱他不许把看见自己的事情说出去,就飞快离开,猫在某个墙角,把钱包掏出来。
里面有很多钱,足足一千块,她一辈子也没见过那么多钱,还有一张硬卡片一样的东西,背面写着六个数字,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折了丢进垃圾桶,毁尸灭迹。
最后她在钱包的最里面,翻出了一张很小的照片,上面是一个女人的背影,虽然只有背影,但看着就知道,是个纤细娟秀的女人。
吴淑芬眼睛里只有钱,照片对她没任何意义,也转身就丢进了垃圾桶。
回去之后,过了两日,吴淑芬就听说瘸子带回了一个女娃,说是他捡的,他在原地足足等了两天,也没见人去找。
她心虚不敢应,匆匆跑掉。
那之后,有一断时间,她一直担心那女人去找她,可后来那女人总没去,她也就渐渐放了心。
直到几年后,她看见了别人用银行卡,说到了银行就能存钱取钱,才猛地反应过来,当初那女人给的,就是银行卡,里面不定存了多少钱,悔的肠子都清了!
……
“她,她定是看见我买奶粉,以为我和你阿爸是一家人,就把那钱包丢给我了,桑丫头,我当时鬼迷心窍,把那照片丢了,你千万原谅我。”
她对秦桑这样说,摇着她手臂,后者却一动不动,只是咬紧了唇。
如果细看会发现,她的眼睛不知从何时起,泛着红。
——
“说什么丢了,明明就是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