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来到赤焰不过数日,却是有王爷这般真心实意帮忙之人,也是有萧国主这般对娘娘青睐有加之人。想来不招人嫉恨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安百里浅笑,继而踱步回到床边坐下。
“宫中那许多娘娘,虽然是表面上姐姐长,妹妹短,但是却是没有什么真正的姐妹之情谊,想来音染娘娘也该是注意到了。”
淡淡的点了点头,对于安百里的话,锦音染无置可否,毕竟,他所说的话,是自己来到赤焰之后,实实在在见得的。
“宫闱之中,但凡出现了一个异人,行为举止与其他人都不相同,却是可以让他周遭的人都被他影响,继而愿意毫无顾忌的帮助她,这样的异人是其他娘娘所害怕的,音染娘娘可否明白?”安百里浅笑一声,不再多言。
“我想,或许我大抵该是明白了。”低低呢喃一声,锦音染没有再多言其他,此刻,她终于是明白为何自己自来到赤焰宫中便是灾难不断,想来便是因为自己打乱了,原本这赤焰宫闱中所存在的秩序吧?
“既然娘娘已然明白了这个道理,那么百里便是告辞了。”犹如来的时候那般莫名其妙一般,安百里走的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见得安百里渐渐远去的背影,锦音染久久的回不过神来。
“染儿,他就是一个怪人,你不必太放在心上。”轻声安慰锦音染,云仲悠显然对于这般呆滞的锦音染有几分担心。
“的确是个怪人,却也是一个哲理之人。”回过神来,锦音染朝着云仲悠浅笑:“仲悠,谢谢你让他来见我。”
“嗯……”云仲悠微笑,拍了拍锦音染的肩:“染儿,你万事小心,我会帮你。”
“有劳王爷了。”不再拒绝,也不再忸怩,锦音染抬起头,嘴角嫣然:“谢谢你。”
“嗯。”点头,而后转身离开。
冰冷的牢门再次紧闭,身子虽然依旧是发疼,但锦音染却不再觉得如同方才那般苦痛难耐。
此刻,天牢外,云仲悠眉头紧蹙,神色狐疑的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安百里,心中思绪万千,他不明白为何安百里面对锦音染之时完全似变了一个人一般,全然是没有了往日的淡然风采。
“王爷可是有话要对百里说?”安百里回过神来,朝着云仲悠勾了勾唇:“若是心中有话,还是说出来,憋在心里只怕是难受的紧。”
见得安百里一副为自己着想的模样,云仲悠有些哭笑不得,犹豫良久,终是狐疑的看着安百里,喃喃道:“百里,我觉得有些奇怪,关于你方才对于染儿说的那些话。”
“你不奇怪我倒是觉得奇怪了。”安百里闻言,没有半点恼怒,反而是痴痴的笑出声来:“你呀,和你那个不长进的王兄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百里,你这是什么意思?”云仲悠微蹙眉,却并未生气,只是狐疑的看着他,似乎在等待答案。
“想来你也是发觉了锦音染实在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子吧?”玩味的看着云仲悠,安百里那样意味深长的眼神似乎是直指云仲悠内心深处。
“的确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子。”略微迟疑,却到底还是应了声,是了,如此的执拗如此的固执,明明知晓她的目的,自己却是不忍心伤害她,甚至是心中有点想要帮助她,这样的种种便是足以证明她的不凡之处了吧?
“那样的女子,王上也该是会知晓的。”悠悠然的长吁一口气,安百里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缓缓的朝着云仲悠摆了摆手:“走吧,难道你还想要看锦音染一直在这天牢之中受苦?”
“自然不是!”矢口否认,云仲悠却是觉得自己的话有几分苍白无力,若是仅仅是王兄想要这样处置锦音染,自己尚且或许可以求情,但是此次偏偏却是太后的旨意,只怕是自己怎么也不能说服那个女人吧?
想到那个女人的种种,不由得唇角紧咬。
“不要去想那些不该想的!”安百里踱步回到云仲悠的身边,一记暴戾落到了他的脑袋上。
“痛。”云仲悠吃痛,委屈不解的看向安百里,却是忽的怔住了,因为他分明见着了对方眼里的一点不忍一点心疼,这是在怜悯自己么?
为什么身边的人都以为自己是可怜的?难道自己就当真是让身边的人一个个的都以为自己当真是如此可怜么?
“你别胡思乱想!”安百里似乎看出了云仲悠的心思一般,言语忽的就严厉了起来:“在我看来,真正可怜的是太后娘娘,这么些年都没有看透这些事情,也实在是枉费了她在宫中待这么长的时间。”
言罢,又是一声长叹,而这一次,云仲悠没有再回答,只是默默地跟在安百里的身后,若有所思。
“对了,你对我说过锦音染似乎是有个弟弟叫做锦夕?”安百里忽的停了下来,云仲悠显然是没有料到安百里会突然有此番举动,一个措手不及便是直直的撞到了安百里的身上,只听得安百里闷哼一声,鼻息之间似乎都有了些怒意,云仲悠连忙站直了身子,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看着安百里道:“百里,刚才实在是不好意思,我是因为听得你的问题,想的太认真了。”
“我刚刚问你的失去需要动脑子么?”安百里冷哼一声,回答的没有一丝好气。
而云仲悠听得安百里的话,也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这是实打实的自作聪明!
“似乎是有个叫做锦夕的弟弟,不过听闻那孩子自小被送到其他地方去了,连染儿也是不知他的踪迹,甚至是不知道他是否还在这个世上。”到底是没有说出锦夕的身份,亦是朝着安百里隐瞒了锦音染的身份,即使安百里是他云仲悠崇敬之人,但是对于染儿的承诺,他始终铭记于心。
“想来锦音染该是十分想念那个弟弟吧?”幽幽的叹了口气:“一切只是时间问题罢了,若是有缘,日后定然会再次相见的。”
“嗯。”淡淡的点了点头,云仲悠没有多作回答。
因为他心里十分清楚,这样的时间也许很短,或许明日锦音染便会和锦夕相遇;但也有可能很远,也许此生也是无缘再相见。
另一方面,锦音染在安百里和云仲悠离开之后,心绪久久不能平静,呆坐在冰冷的床榻上,思绪百转千回,脑海之中不断划过安百里朝着自己说话之时的模样,然而……
锦音染却是不能明白他言中所指,或许就如同云仲悠所言,安百里是个怪人,但却是一个能够看透别人心思的怪人,这样的人让锦音染觉得不安,让她觉得恐惧。
耳边似乎有悉悉索索的声音,然而锦音染却是不能回头看此刻牢门外到底是有什么东西在发出那种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因为此刻,她越发感觉到自己的脑袋沉重的紧,终于是……
不负重压,锦音染只觉得脑海之中思绪忽的戛然而止,而后再也没有了点点思绪。
蓝楹轩,惨白的床帏里,锦音染脸色苍白,神色疲惫,身上血迹斑斑,那是在牢里被刺杀时留下的痕迹,此刻,玥儿和阿福紧张兮兮的站在锦音染的身边,不住的帮忙擦汗,不住的双手合十,祈求观世音娘娘保佑自己的主子。
云离洛大跨步的走进蓝楹轩,空气似乎凝结,玥儿见得云离洛前来,怒目而视,似乎想要发怒,却是被阿福拉住了。
“王上吉祥。”阿福微微躬身,手也是暗暗的使劲扯玥儿。
“王上吉祥。”玥儿眸子里的怒意不减,勉强躬了躬身,朝着云离洛心不甘情不愿的行了个礼。
“你们都退下吧?”摆了摆手,云离洛似乎很是疲惫,对于玥儿的不敬态度亦是没有什么反应。
“可……”玥儿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是被阿福给连拖带拽的拉出了蓝楹轩大门外。
霎时,只剩下了云离洛和锦音染在这空旷的蓝楹轩内,目光灼灼的看着锦音染,云离洛眉头紧皱,他万万没有想到不过是一夕之间,自己不过是将这个女人关进牢里一天,这个女人便是会遭遇如此大的劫难。
若是那牢头及时赶到,将那刺杀锦音染的人惊走,那后果……
会是怎么样的不堪设想!
略微有些粗糙的手指不自觉的划过锦音染白皙的脸颊,不过短短一月,这个女人竟是变得这般清瘦了么?犹且记得初次见面之时,这个女人眼里写满的骄傲,是了,这个女人的确是有足够让她值得骄傲的资本,美丽,聪慧,以及以前那高高在上的地位,可是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仅仅因为对于这个女人的来到赤焰的目的很是不满,便是想尽法子来折磨她,自己这样做,当真是对的么?自己做那些事情的时候是怎么想的?是想要让这个女人臣服于自己,还是仅仅只是想要满足自己那浮夸的俘虏之心?
愈是狂野的野兽便越是想要去征服,这样当真是好的么?此刻,见得已然奄奄一息的女人,云离洛也到底是糊涂了,细想,自打这个女人来到赤焰之后,自己除了让她不断地陷入绝境之外,似乎再没有做过其他事情。
“你……你……”
“你说什么?”正当云离洛沉溺在思绪之中无法自拔之际,却是听得锦音染的唇齿间迸发出几个含糊不清的音符,低下头去,侧耳倾听,云离洛或许自己也是不知晓自己此刻的动作是多么的温柔,亦是与平日那暴戾的性子多么的格格不入。
“你还……会……”似乎是在梦境之中的锦音染额上有些许细汗,云离洛摇头,抖了抖袖间,轻轻伸手揩去额间的细汗,然而指尖触碰到锦音染额头之际,云离洛的手却是忽然僵住了,因为此刻他清楚的听到了锦音染的声音。
“娶我么?”
“你还会娶我么?”如同一句魔咒,在云离洛的耳际徘徊,经久不息,收回自己的手,云离洛凝着锦音染,眸子里有太多的不解,他自然是不会多情到以为锦音染梦中的那人会是自己,可是如果不是,那么锦音染心心念念的人儿又是谁?
眸子里闪过一丝狠毒,不管是谁!敢对他云离洛不贞,就该是受到惩罚,抬手想要给她一记耳光,但手却是在半空中僵住了。
自己有什么理由?来惩罚这个女人?说到底自己从来没有对她做自己身为人夫的职责,又有什么资格说她对自己不忠?
有些事情,当真是该要好好考虑了,自己当初佯装应允极西之地的王和亲之事本就是一场阴谋,而今自己对与极西之地根本就是势在必得,只怕是再将锦音染留在宫中势必会让列国不耻,怎么样让锦音染消失却又是不着痕迹,成为了此刻摆在云离洛面前的一道难题。
“云离洛!”忽听得一声怒喊,云离洛的思绪忽的被打断,诧异的低下头,云离洛实在是不敢相信方才那般愤怒的声音会是出自锦音染这样奄奄一息的人的口里。
低下头,再次叹息,却是不知道该说些色和你们,此时此刻,自己有可以说些什么?
只轻轻握住锦音染的手,云离洛低声道:“寡人在你身边。”
言语之间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只是这一抹温柔连云离洛自己也未曾意识到,只是这一抹温柔很快的便被锦音染接下来的话无情浇灭。
只听得锦音染无比虚弱却又是咬牙切齿的启唇:“你不的好死!”
那般的狠毒解决,着实是像极了自己是她锦音染的杀父仇人,像极了自己和她有不共戴天之仇,幽幽的叹息一声,抬手抚过锦音染的脸颊,云离洛低低呢喃:“你就当真如此恨寡人?”
只是可惜的是没有人会给他答案,他自己也是无从找到答案。
幽幽的叹了口气,眼眸里的幽黑不觉又深了几许,到底还是收回了自己的手,缓缓起身,替锦音染盖好被子,转身离开了蓝楹轩。
“王上吉祥。”
“王上去看过娘娘了么?”
“王上吉祥。”穆景轩领着安百里和胡言回蓝楹轩准备替锦音染诊断,却是不料会遇到云离洛,一时之间,脸上难免是有几分尴尬,但是更多的却是怒意,若不是这个男人,小染怎么会受到那许多折磨?如果不是这个男人?小染怎么会越来越捉摸不透?如果不是这个男人,小染怎么会……
对自己愈加看不见……
“她现在情况似乎很不好,你们去看看吧。”云离洛似乎很是疲惫,只朝着安百里和胡言点了点头:“寡人还有奏章没有批阅。”
“微臣遵命。”胡言蹙眉,一脸严肃。
“微臣遵命,王上保重身子。”安百里唇角带笑,微微抬头看了看云离洛,终于是不禁莞尔。
再说胡言和安百里替锦音染诊断之后,都是认为锦音染只是受了刺伤加之身子本就虚弱,虚寒入骨加之先前身中剧毒才会是如此的昏迷不醒,两位赤焰医术极好的太医商量之后给锦音染开好药之后,胡言说是有事便先行离开了。
而安百里只是在蓝楹轩聚精会神的为锦音染熬药,许是因为并不擅长做这类事情,或者是根本就没有做过这类事情,安百里的脸上此刻依然是沾满了灰尘,而一袭白衣也是污渍满满。
“安太医,这种事情还是交给景轩来吧?”穆景轩大病初愈,身子骨显然是没有好的结识,脸上苍白如纸。
“你自己的身子骨还没好吧?快回去休息去!”安百里对穆景轩几乎是没有看一眼便是冷声哼了一声,而后再次将自己的目光悉数转移到了自己熬的那锅药上。
“安太医,你这是为难景轩么?”穆景轩听得安百里的话多少有几分尴尬,毕竟先前也是拜他所赐才好歹好了些,此刻见得算得上自己救命恩人的人这般做事情,他怎么能够坐视不管?
“你是觉得不好意思吧?”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穆景轩听得安百里的话之后久久没有反应,安百里忽的抬起头来,饶有兴味的看着穆景轩。
“有一些。”有些尴尬,有些局促,却到底还是说了出来。
“这样也成!”安百里闻言,大喇喇的站起身子,朝着不远处的阿福招了招手,阿福狐疑的看向安百里,虽有犹豫却还是走了过来。
“你小子帮你家娘娘熬药。”安百里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霎时之间,出尘气质荡然无存。
“为什么?”阿福嘟着小嘴,似乎对于安百里的这般安排很是不满。
“哪有什么为什么?”安百里冷哼一声,微微挑眉:“难道你不想你家主子快点好么?还是说你想让大病初愈的穆大人来?”
“这……”阿福闻言,脑袋立即耷拉了下来,果然要说着宫中最顽劣之人,非安百里莫属。
“穆大人,百里有话要说,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安百里朝着穆景轩点头,神色忽的正经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