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谢添言疑惑的神情，苏小墨并没有开口，而是礼貌地对着安家的律师说：“您好，可不可以请您回避一下，我想单独和他聊聊。”
律师也是一个极其有涵养的人，虽然有些担忧签字不顺利，但最后还是说：“我去吸烟区抽一支烟。”
苏小墨报以感激的微笑。
“添言，你不要冲动。”虽然她对安羽这样的做法，报以微词，但是……她还是不希望他们的家庭就这样破碎。当然，这是因为……她对安羽做的手脚，一点儿都不了解。
谢添言却是知道一切的，他垂下眼，不想让苏小墨看到他眼中最真实的情绪。
“我应该放她走的。我现在算是半个废人了，不是么？”谢添言慢慢收回了自己眼眸中的神色，才木然地抬头看着苏小墨。
感觉到苏小墨瞬间弥漫出来的悲伤和抱歉，他又连忙牵强地笑了：“小墨，这不是在怪你。真的。只是……和她，缘分尽了吧。”
明明谢添言都这样了，还要如此安慰自己。苏小墨一时间不敢看他的眼睛，心下酸酸的，为什么一切会变成这样呢？
“真的要签么？”她最后还是抬起头，非常郑重地问道，毕竟，谢添言的选择，她不能代替他。这么重要的事情和决定，还是让他自己来。只是……如果一开始就没有那么坚定，安羽又何必要嫁给他？
还是，世界上的爱情，本来就是这样的，根本就经受不了什么样的大风大浪，一旦遇上了困难和阻碍，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是这样么？是么？
他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最后……他说：“小墨，你还记得以前的事情么？”以前的那些暧昧和爱恋，你之于我的。那些，在我此刻看来，都是我非常非常想要回去的曾经。苏小墨……
苏小墨呼吸一滞……她没有想到谢添言会突然如此问道。最后，在谢添言期盼的眼神中，她说出了真实的，却还是有些改变的答案。
“我记得。”
轻轻浅浅的三个字，真的太过于清浅了。载不动她这二十年来付出的一切。可是……那毕竟也只是以前，毕竟只是回忆。已经不能说明什么了。
这样的话语，面对这样状态的谢添言，她说不出来。
“为什么那个时候，我会慢慢变了呢？”谢添言低下头，睫毛微微颤抖着，这句，不是假话。没有人能知道，他埋葬在内心最深处的后悔。那样的后悔，让他的心，在后来本来应该快乐幸福的日子里，一直煎熬，一直痛苦地煎熬。
苏小墨顿时语塞，她觉得当时的自己就像是一只小河蚌，在不对的时间，张开了所有，丢弃了自己所有的保护。被伤害到鲜血淋漓，可现在……
而谢添言现在的意思，她不是不了解。
一开始，他是喜欢她的，真的是喜欢的，一开始的时候，小小的他，处处都维护着更小的她。
处处都疼爱着她，虽然当时年岁很小，但是，那样的感觉，一直都铭记着，一直到了很久很久以后……一直到了两个人慢慢长大，他不再疼爱她了，他开始忽略她了……她还是一直坚持着……就是当时，那样小小幸福的感觉，一直支撑着她，度过了那么多年。
她以为，他应该不会让自己等待太久。可是，他最后，还是娶了别人。
他们两个就像两棵树，他在自己最枝繁叶茂的时候，离开了她，她失去了他的庇护，本来是应该慢慢枯萎的。可是……出现了一个姓邵的园丁，呵护她，照顾她，让她如同枯木逢春一般，活了过来，他付出了自己全部的心血，并且将他培养的枝繁叶茂。
可是……现在……谢添言快要枯死了，园丁被她长出来的刺伤害，一直被伤害，知道现在，园丁终于受不了了，从她身边离去，去呵护一朵美丽娇艳的花朵。
而她……站在原地，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小墨……”
不知道苏小墨在发什么呆，谢添言唤了一声，但是……隐隐约约在心里还是有预感的，她应该是在想邵霖……这个认知，让他背脊一僵。
苏小墨回过神来，呆呆地看着谢添言：“添言，每个人，都会变，包括我。”
谢添言默然，定定地看着苏小墨的面容，慢慢靠近，越来越近，似乎是想要攫取她的红唇。
苏小墨愣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谢添言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越来越短，她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自己颤抖的睫毛，和谢添言同样也有些颤栗的睫毛。
就在快要亲到的前一秒……电光火石的时候，苏小墨的脑海中，一直闪过邵霖的傲娇而腹黑的笑容。
那么妖孽，那么宠溺，和两人亲密的时候，心里蔓延上来的，压抑不住的甜蜜。
微微侧过脸，谢添言的吻……最终还是落空了。
“对不起……”苏小墨低下头，除了对不起，她不知道自己还可以说什么。
谢添言心里空荡荡的，他觉得自己现在，终于可以体会，当年一次次被自己伤害，一次次被自己拒绝，一次次被自己忽略的之后，苏小墨的心情。
除了苦涩，更是心里无穷无尽的空洞。
苏小墨低下头，这算不算是天意弄人呢？
以前的时候，都是她纠缠他，追逐他，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自己慢慢落寞。慢慢让寂寞在空气中烧成灰烬。
现在……她放下了，终于放下了，可是……他却又这样，这……算什么？
苏小墨闭了一下眼睛，努力让自己平复自己的心跳。努力让自己不去胡思乱想，努力让自己不去思念邵霖。
邵霖……我们……邵霖……我要怎么办呢？
看到苏小墨那样的表情，谢添言没有说话，只是慢慢用左手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然后自己嗤笑了一声：“原来我的签名，也可以这么丑。”
苏小墨被谢添言的低笑声拉回了思绪，低头看了看，的确是歪歪扭扭的字迹，她还想要说些什么，谢添言就抢先说：“你直接去帮我拿给那位律师吧。”
刚刚那个让苏小墨答不出来，即使答出来，也不会是他满意的答案。这是两人心中都心知肚明的。
等到苏小墨拿着协议书走了出去，谢添言才看着那慢慢关上的门，眼神中的光芒越来越强大。
小墨，对不起，我也没有别的办法。我……我只是……
我只是明白的太迟了……
可是，为什么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呢？难道错了一次，就要永远失去了么？不可以这样。苏小墨，你是那么那么爱我的。
为什么，我们不能回到过去呢？为什么？
谢添言疲惫而难过地闭上双眼，将自己的小臂附在了眼睛上。
之后的日子又忙了起来，瞒天过海都没有瞒过谢家父母。
苏小墨坐在谢家，那么久没有踏入过了，现在又坐在这里，像一个客人一样。待了二十年的地方。
到底装潢还是变了，已经不覆以前的样子了。
谢家父母的表情看起来都有些凝重。
特别是谢父……虽然他年纪有些大了，但是在苏小墨的感觉和印象中，这一直都是个意气风发的男人，从青年，到中年。一直都是。
可现在看起来，苍老了不止是一点点……
谢添言出车祸，她是导火索。
这一点，显然谢家父母并不知道，不然，他们的反应不会是这样的。谢添语是知道的，但是她也没有责怪她，只是让她有空多陪陪谢添言，她忙着公司的事情，实在暂时抽不出时间。毕竟，谢家这个根基，不能跨了。
谢父应该也是操心公司的事情才会这么苍老。
而谢母……更是憔悴了不少，毕竟是自己的儿子，现在还留在医院，婚姻也失败了，家庭也破碎了。
他们也去医院看过他，但是他只是笑着安慰他们，示意自己会好起来的，但是……做父母的，哪能不去医生那里好好了解呢。
知道了一切的真相之后，于他们而言，无疑就是最严重的晴天霹雳。儿子的个性，他们不可能不了解，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对于骄傲的儿子来说……
所以……
他们夫妻也不得不拉下来，以这样的姿态坐在苏小墨的对面。
“小墨……以前是我和你伯父不对。”谢母首先开口。
苏小墨听到之后，除了惊讶，心里闪过一抹不好的预感。但是毕竟两人都算是她的恩人和长辈。
她再疑惑，再担忧，也只得顺着两人的话说下去：“伯父伯母千万不要这么说，当初如果不是你们。我也许……”后面的话，她缄默，毕竟，如果的事情，谁也预料不到。
是被一对善良的夫妻收养，疼爱，还是被骗子骗走，然后卖到偏远的地方。这些都是不能知道，不可抗拒的。
如果不是被他们收养……她不会被谢添言伤害……当然，也不可能会遇上那么温柔疼爱她的邵霖。
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是听到她如是回答。谢母的眼中，瞬间就闪过了希望的光芒。刚刚要开口，谢父就制止了她。
她也只得缄默，最后还是谢父开了口。
“小墨……现在言儿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