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又是你!”
见到手持黑骨鞭的黑崖,陆建火气不打一处来。再加上他刚才那样出手差点伤到风行,更是把不远处的南宫瑾和凤卿也给激怒了。
黑崖不屑于回答陆建这个问题,他阴柔地甩着黑骨鞭,像是全然感觉不到寒风团团员汹涌而来的杀气。
凤卿急切地看向风行,风行正在悄悄地抚着胸口。
“心肠何其歹毒,出手才会这样霸道!”凤卿怒气冲冲地看向南宫瑾,“这人阴魂不扫,纠缠不清,定是脑子有病!”
南宫瑾轻捏她的肩膀,“别激动,先看看怎么回事。”
话音落,寒风团团员中几个都已经敲响了兵器,其中打头阵的便是大勺。他的嘴角仍残留着方才吃饭时弄上去的一抹油光,双手的大锤已经按捺不住,仿佛下一秒就要重锤出击,将黑崖瘦长的头颅夹得一片血肉模糊。
“都说人要脸,树要皮,你一个打不怕,骂不跑的老鬼,嫌命长,送命来么?!”大勺平时做菜是一把好手,想不到现下骂人也很有水平。
想起蛟龙团那帮人曾用色眯眯的眼神打量过自己,凤卿也浑身是火气,恨不得将黑崖的眼珠子剜出来扔在地上当鱼泡踩。若不是南宫瑾一直好言相劝,估计这会儿凤卿已经冲上去飞身掀黑崖两个火辣辣的巴掌了。
“命长的是你小子吧!敢这么跟我当家的说话!”一个小喽啰挺胸抬头地站在黑崖后侧叫嚣,气焰嚣张,气势滔天,一点不输大勺。
“我跟你们当家的说话,有你个小屁孩什么事儿?”红光满面的大勺嗤笑,“难不成,你这么心急就要取代大当家的位置,自己做主了?”
那小喽啰大概是没想到大勺如此能辩,一下子被气得满脸通红,指着大勺的鼻尖,咬牙切齿,“你你你!肥得流油的大胖子!”
“还不退下?”黑崖面无表情,声音淡淡的,但是语气里有一种莫名的杀气,吓得那小喽啰屁滚尿流地躲到后面。
“呵呵,我还以为是什么本领高强的汉子,没想到就是一条只会躲在大山背后摇尾乞怜的小狗崽!”大勺一番话,让寒风团团员心中生出好一阵快意,众人随着他的话哈哈大笑,很快便将一直装得若无其事的黑崖激怒。
一道闪电般的黑鞭朝大勺飞去,大勺早有准备,双铁锤快速夹住黑鞭,可是铁锤大,鞭子细小,纵然大勺夹得再稳,被黑崖拉扯两下,鞭子自然又回到了他身边。
猝不及防的瞬间,黑崖又一次出鞭,这一回,鞭子直冲大勺的肉手臂而去,眼看着就要在他油光的肉上抽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找死!”小五怒喝一声,被背后抽出剑,强力一劈,以剑气改变了黑骨鞭的走向。
鞭子偏斜,抽在了苍浩英雄榜上,那些写着任务内容的沙棘粗布被抽得从中间断开,大理石榜也被抽出了一股诡异的白烟。
周遭其他看热闹的佣兵看出情势不对,唯恐遭到殃及,为了避免这场无妄之灾,快步离开了寒光广场。
看到苍浩英雄榜上的白烟,小五更是怒火中烧,他狭长而迷人的双眼中聚起两团熊熊烈火,即将在这寒光广场上烈烈燃烧。
“小五。”风残晓忽然伸手握住了小五的手腕,将他凝聚在剑上的力道缓缓化开,“不要冲动。”
“二当家?!”小五又恼又惑,转脸看向风残晓。
风残晓仍然坚持不松手,他定定地看着小五,又说了一遍,“不要冲动。”
小五终于被风残晓劝下,可是他通体仍旧散发着不可遏制的怒气。
见势,黑崖冷冷一笑,“还以为你们寒风团都是些没家教的杂种,现在看来,也还有两个会讲人话的。”
刚平息一点的气氛又躁动不安起来,兵器擦枪走火的细微声响在耳际婆娑不断。
凤卿的嘴角扯起一抹不易察觉的诡笑,“让我来收拾这个狂妄自大、不知羞耻的……”
“不准。”南宫瑾扳过凤卿的肩膀,“你先不要插手此事。”
凤卿倔强地皱眉,“就由得这家伙在这里胡作非为么!刚才要不是小五挡着,大勺那条胳膊应该断了一半了!”
南宫瑾推开她拧成一团的眉心,柔声宽慰,“但现在不是没事么?你看看陆建的表情,若是你现在出手,他以后怎么当寒风团的当家?怎么号令众人?”
凤卿这才发觉自己一直看现场看得投入,不如南宫瑾心思缜密。
“一孕蠢三年,这话真没错。”凤卿冲南宫瑾吐了吐舌头,然后悄悄回头观察陆建。
陆建果真顶着一张黑脸。看来风残晓拦下大勺和小五,也是为了护全陆建这大当家的颜面。
“黑崖,乖乖把任务木牌还来,今日的恩怨,老子可以不跟你计较。”陆建啜了口口水,狠狠吐在地上,然后以凌厉的目光看向黑崖,“倒数三声。三,……”
“你数了又如何?到一了又如何?你不会真以为我会把这东西还你吧?”黑崖轻蔑地笑着,“刚才看你那么犹豫,我便帮你一把,怎么,这会儿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你就反悔啦?觉得面子挂不住?”
陆建没那么容易中他的激将法,“我不过是劝你早点还来,免得要遭受那些皮肉之苦,不过你这么不识趣,老子也就懒得费心了。待会儿抢起来,你可不要抱着老子的大腿哭爹喊娘!”
话说得极狠,黑崖却丝毫不为所动。
风残晓摸了摸自己乌青的胡子,吟吟笑,他的笑声并不洪亮,却在这片喧嚣中有着举足轻重的效果,刚才人群中跃跃欲试的急促气息都被他的笑声压了下去,寒光广场静得只剩下呼啸风声。
“大当家的不说,我都快把这件事忘了。”风残晓向右跨出一步,“现在说起来,那时候,整个蛟龙团跪地求饶的情形我还历历在目呢,当年是谁说从今往后井水不犯河水,怎么说过的话,就跟他放出的屁一样,只臭,没有实际效果呢?”
提到这个“当年”,黑崖的脸忽然臭得要死,蛟龙团几个老团员的面上也挂不住,都把目光移开,个个装聋作哑。
“当年的蛟龙团多风光啊!”风行也来插上一把,“我本来还不信呢,堂堂蛟龙团上千人,进雪窟城时八面威风,士气汹汹,可是在雪窟城的鬼风和刺雨里,全都成了偶人。要不是后来看到蛟龙团人丁锐减,我还以为是叔叔骗小孩子呢!”
昔日雪窟城一战,黑崖的确损兵折将,手下的得力将士死了大半,他自知损失惨重,很长一段时间都匿迹于佣兵团,等漫长的低谷期过了之后,才决意重出江湖,再战辉煌,可没想到,风残晓竟会在此时提起这件见不得光的丑事。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丢兵卸甲,抛弃队友,或者顶着队友的尸体才从刺雨中逃脱出来的人,你们有什么颜面活在这世上?真是愧对了祖宗八辈!”
纵然是存在竞争关系的佣兵团,可在陆建看来,无论是哪方的佣兵,死去的终归是父母所生所养的血肉之躯,同为谋生的人,只要付出了,就不该是那样可悲的下场,纵然死也要死得光荣。而被队友抛弃或者陷害至死,那该是多么的遗憾、痛悔、悲哀和绝望。
“闭嘴!你没有经历过那样的苦痛,你知道什么!”黑崖怒甩黑骨鞭,那鞭子在空气中发出凄厉惨叫,神似当年死于刺雨之下的蛟龙团团员的惨叫。
蛟龙团的众人都鸦雀无声,寒风团的气势跃然于上。
同为领头人,陆建并非有意要在众人面前羞辱黑崖,只是那次血战太过不公,而黑崖今日又是如此猖狂,他一点没变的劣性,叫人不齿。
对峙气氛之中,南宫瑾忽然低头悄声问凤卿,“若有一日,我与天下八方对立,你可会愿意为了我而背弃全世界?”
这样的问题,凤卿似乎曾经想过,她抬眼凝望着南宫瑾漆黑深邃的眼睛,看着他如刀刻般丰神俊朗的容颜,轻轻答,“我会选择站在对的那一边。”
这个答案,似乎远比南宫瑾预料到的要好些,他设想过凤卿说“不知道”,或者毫不犹豫地说“站在你这边”,但这些,似乎都不是他想看到的。
身为一朝帝王,从今往后,他还有多少身不由己的命运要去面对,有多少天下人所不能想象的痛苦要去承受,他不怕,但他不愿让心爱的女人跟他一起孤苦悲痛。
然而,男人又是这样自私,听到凤卿的答案,他的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黯然。
凤卿紧紧握着南宫瑾的大拇指,“阿瑾,我还没说完呢。”
南宫瑾看着凤卿凝在咫尺的醉人眉眼,微微点点头。
“不管什么时候,阿瑾永远都是对的那一边。卿儿不怕犯错,不怕孤独,不怕痛苦,只要能够时时刻刻和阿瑾在一起,那就是最好,那样,才能叫做全世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