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日,午后的天气依然火热。尽管前一天晚上习习凉风送人入眠,月影高照动人心弦,但是这会儿还是让人不由得四脖子流汗恨不得一头扎进电冰箱里好好地凉快一下。刚刚收到月易门发来的奖金,易天盛正对着随身佩戴的女娲娘娘神像挂件顶礼膜拜,口中念念有词道:“神啊,赏一瓶冰镇啤酒吧!”轩辕流星正好在这一瞬间推门进屋,见易天盛这般摸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瞧你那一点出息,为了一瓶啤酒就劳烦女娲娘娘替你奔波,羞不羞啊?想喝啤酒自己想办法,别老是求别人成不?”
易天盛收起那一副花痴般的嘴脸,扭头笑嘻嘻地对轩辕流星道:“我平生没啥爱好,就好这一口。女施主莫笑话咯!”
“行了行了,姐姐我可没工夫来笑话你。学校里新开了一家甜品店,兜售各类冷饮、水果和吃的喝的,跟校本部的‘孟婆居’有得一拼。”轩辕流星无暇顾及易天盛的不明就里,续道,“姐姐我是特意来告诉你,那家小店最近正在搞开业酬宾,所有食品均对折销售。赶紧去吧,去晚了就该排老长老长的队伍了!别怪姐姐我没提前告诉你哟!”
见轩辕流星说完就去了,易天盛拽出行囊里的钱包立时跟上:“好姐姐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
那一家小店果然像轩辕流星说的那样,各式各样的甜品、饮料一应俱全,看得易天盛眼花缭乱。在店门前左转转右转转,都不知道该买一些什么了。倒是轩辕流星替易天盛做了决定,两瓶青岛啤酒、一碗水果色拉外加凉拌蔬菜,吃得易天盛说不出的酣畅淋漓。即使过去无肉不饱的小易吃上这么精致的素菜也实属人生一大快事。
“真是个笨师弟,我都怀疑你有选择恐惧症了。大小伙子办事一点都不痛快。”轩辕流星掏出纸巾替易天盛擦去了嘴边的沙拉酱,一脸疼爱地说道,“瞧你那副吃相,饿死鬼投胎呀!”
“正如师姐你说的那样,我想我一定是饿死鬼投胎了。据老一辈的人说,谁家的媳妇要怀上孩子了,那见到乞讨的一定要多打发一点钱财或是吃的,因为这样的乞丐很有可能就是饿死鬼。若是谁家吝惜钱财一点都不给,那这饿死鬼就会去他们家投胎做孩子,把好好的家业都给吃得一干二净,作为当初吝惜施舍的报复。”易天盛道,“当初我爸妈肯定是没管路边的乞丐,才得到我这么一个永远也吃不饱的孩子,可怜我爸妈呀!”
“瞧你说的,天底下哪儿有人这么说自己和家里人的?”轩辕流星暗自好笑。这会儿外地的同学已经陆陆续续地回到学校里了,偌大一个奉贤校区渐渐多了几分人气,不再似前不久那样冷清萧瑟。轩辕流星一边吃着手里的草莓新地一边端详着这家小店,想来再过半个月这一定会成为学校又一道亮丽的风景吧!
“对了师姐,你有没有发现这家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易天盛左顾右盼,提出了一个让轩辕流星摸不着头脑的事情。女孩不禁抬起头重新审视了一下甜品站的里里外外:打扮得花枝招展性感迷人的迎宾美女,硕大的霓虹灯招牌,以及门外播放着流行音乐的音响,无不正常得无法再正常了。轩辕流星摇摇头道:“我看不出来,还请师弟指教。”
“你说,学校里哪一家店是可以公然放影响招揽生意的?长此以往岂非要打扰学生的正常休息?这家小店也太嚣张了是吧?”易天盛悄声在轩辕流星耳边说道,唯恐让店员听到了他口中的非议。
“嗯,你说的有道理嘛!”轩辕流星道,“可是,这事儿跟我们有关系么?”
易天盛讨了个没趣,只得吐吐舌头。心里却在嘀咕上了:“我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只怕要出事。”
神神叨叨的易天盛被轩辕流星拽去了学校总部散心。虽然小易总是这么神经兮兮,对任何事都显得出奇敏感,但轩辕流星却觉得这是她一手造成的,因为之前一阵子的缺阵让易天盛饱受压力,身边也没人替他分担半分。两人信步闲逛在校园里,不一会儿就来到了王铁生的小店门前。
“孟婆居?很有意思,只不过跟店老板的身世不符。”轩辕流星道,“老板和老板娘都不姓孟,干嘛非取上一个这么古怪的名字呢?”
“这很简单,王铁生和欧阳倩在开店伊始就想过要配制天下最好的汤,喝了可以忘却世间所有的烦恼。这和孟婆汤的初衷一样,都是让人忘却人世间恩怨情仇的绝佳神物。正是因为这样的精神,才令这对小夫妻茅塞顿开,定小店的名称为‘孟婆居’。”易天盛如数家珍地说道,宛如小店老板并非是王铁生而是他易天盛一样。
“晕!这样也行啊?你们哥几个对民间传说那么熟悉,都快成民俗学家了。”轩辕流星感叹道。
王铁生早已发现了这两人来了,殷勤地招待了这对“远道而来”的宝贝。欧阳倩照例陪着三人喝茶,不知不觉间话题就引向了所谓的孟婆。
王铁生宛如说书先生一般,拿手边的碟子当作了惊堂木轻轻拍了拍,说道:“在中国的古代传说里,孟婆是地府中专司掌管将生魂抹去记忆的阴使,关于孟婆的由来,民间出现最多的通常有三种说法——
“一说鸿蒙初开,世间分为天地人三界,天界最大掌管一切,人间即所谓的阳世,地即为阴曹地府。三界划定,无论天上地下,神仙阴官,俱都各司其职。孟婆从三界分开时便已在世上,她本为天界的一个散官。后因看到世人恩怨情仇无数,即便死了也不肯放下,就来到了阴曹地府的忘川河边,在奈何桥的桥头立起一口大锅,将世人放不下的思绪炼化成了孟婆汤让阴魂喝下,便忘记了生前的爱恨情仇,卸下了生前的包袱,走入下一个轮回。这种说法最早出现在春秋时期的道家典籍里,颇有中国传统思想中‘人死如云散’,‘一死百了’,‘莫记已死之人恩怨’之类的意味。
“在这些传说里,孟婆其实不是什么老奶奶一类的人物,是一位绝世美女,孟婆初制孟婆汤的原因是为了忘记自己的过去,孟婆的唯一记忆是给在奈何桥上来来往往的幽魂送上一碗孟婆汤。”
易天盛喝了一口茶道:“不过我听说,不同的人见到的孟婆也是不同的形象,有人说是年过耄耋的老太太,也有人说是二八妙龄的大美女,这又是何解呢?”
欧阳倩道:“也有可能是这样,传说中的奈何桥不止一处,孟婆也不止一位。六道轮回既然有六个出口,也有可能是分为六位孟婆掌管各自出口的奈何桥,所以孟婆的模样有出入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呃!一个人能干完的事情非要六个人分着干么?”轩辕流星奇道,“典型的结构臃肿人浮于事哦!”
易天盛则在一边笑道:“大姐头啊,你怎么知道这是人浮于事结构臃肿?你能保证每天熬制分发那么多孟婆汤一个人忙得过来?这事儿也只有阎王老子才知道呢,咱们活人搀和不上哟!”
“我也只是一说而已,也没具体考证过。”轩辕流星开玩笑道,“哪一天我争取到客串孟婆的机会,实地调查了再告诉你们吧!”其余人等都被逗乐了。
“那么,既然两位的小店叫做孟婆居,那肯定也会卖所谓的‘孟婆汤’了?”易天盛望着小店琳琅满目的招牌美食问道,“这种汤该怎么做呢?”
“我们这儿的孟婆汤是以剁碎了的牛骨熬制一天一夜的汤料为底,配以新鲜活鱼、牛肉、羊肉和各式蔬菜精心熬制而成的,滋补养颜功效非同一般,而且美味可口。很多回头客都来本店要上一碗这种特色美食,至于新顾客则是慕名而来,说是要尝一尝喝了能忘却烦恼的人间至宝。”欧阳倩宛如打广告似地介绍了一顿,易天盛听着口水都快流下来了。轩辕流星递上一张纸巾,要他擦擦口水,易天盛慌忙之下一擦一抹,却发现唇间了无水迹。心下不禁明了:这位大姐头跟自己开了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
“至于说民间传说里的孟婆汤就比较玄乎一点了。做法是先取在十殿判定要发往各地做人的鬼魂,再加入采自俗世的药材,调合成如酒一般的汤,分成甘、苦、辛、酸、咸五种口味。凡是预备投生的鬼魂都得饮下孟婆的迷魂汤,如有刁钻狡猾、不肯喝的鬼魂,它的脚底下立刻就会出现钩刀绊住双脚,并有尖锐铜管刺穿喉咙,强迫性的灌下,没有任何鬼魂可以幸免。”王铁生道。
“这样呀!我还以为可以把孟婆汤偷偷给倒了蒙混过关呢,那样就不必忘记这辈子的点点滴滴了。”轩辕流星吐吐舌头道。
“那也不尽然,传说里也有过没喝孟婆汤而往生人间的故事。”王铁生续道,讲述了这样一段故事……
前时有个兰蕊歌妓,生有个如花似玉的玉蕊妹妹。玉蕊和那葛生恋得是至深,只因为这葛生贫寒,娶不了这玉蕊佳人。后来那兰蕊病去,葛生为了那娶不得玉蕊殉命。
葛生死后,来到这阴曹地府,那阎罗看得他死了无辜,就判去投生为人。葛生闻令,便备就着去投生成人。正呆呆地走着,前头忽然见得几百的男女,围着个攀萝的棚子,恐后争先地抢那瓢杓,急急地炤里舀水来喝。
葛生此时,也走得困乏,便觉得口干舌燥,忖想着上前盛水来喝。正时节,一女子棚子后面出来,葛生一定睛,竟是兰蕊。兰蕊问他来此的缘故,葛生一五一十地诉了。兰蕊闻听,便轻轻地附耳去说:“怎不知这里是那孟婆庄?幸着今日孟婆给那寇夫人祝寿,我暂掌着瓢杓。倘你和旁的人一样,也喝了这瓢里迷汤,便就你有天大的运来,也是返生无路。”
葛生这时听闻,不禁地暗暗庆幸。兰蕊就轻轻地指点,那葛生寻得旧路,返去了阳世。
正当四人有说有笑的时候,轩辕流星和易天盛的手机却响了起来,打断了这一片欢声笑语。两人掏出了各自的手机,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道:“您好,这里是月易门弟子,请说!”不一会儿,两人几乎同时挂了电话,一脸无奈地望向王铁生夫妇。小夫妻立时会意:这两个宝贝又有任务了。
两人一路风驰电掣地赶回了奉贤校区,连学校的班车都没有搭乘。现在易天盛总算知道了为何当初王宽师兄等人没选择乘坐学校的班车来分部协助自己而选择了运用本门的法术,想来也是因为相对比较自由,不受外界干扰的缘故吧!把轩辕流星拉到了小店的后门,随手掏出两张符纸来,塞了一张进女孩的手里嘱咐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睁眼睛,否则有性命之虞。”轩辕流星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听得易天盛口中念动心诀,霎时间耳边风声骤起,身体仿佛离弦之箭一样腾空而起……
不知过了多久,易天盛拉了拉轩辕流星的手,柔声道:“可以睁眼了。”女孩这才睁开眼睛,发现此刻两人已经身处奉贤校区塑胶管理部的大门前,内心不禁疑惑:“本门的千里秘行心法可不能乱用,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用的。小师弟你不光学了,还在光天化日之下用了,罪过当真不轻噢!”
易天盛笑笑,也没多作解释,只拉着轩辕流星进了办公室大门。让两人疑惑的是,此刻正科长老王也来了,刘玉环老师也在。至于他们身边一位年纪轻轻的警官身着一本正经的警服,在两人看来仿佛在哪儿见过,却一时想不起何时何地有过一面之缘。这时候刘玉环起身说道:“帅哥美女来得很快嘛!我来介绍一下,这两位是月易门弟子,易天盛和轩辕流星。这位警官叫做莫知言,属于本校保卫处下属特别事件科科长。”
双方见礼已毕,易天盛的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没来由的糟糕预感:“保卫处的人都来了,还是处理特别事件的莫知言?以前协助王铁生处理教室三楼特别事件的那位莫警官么?这下倒好,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