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凉风透过半开的窗户,掠向王宽的面庞。腿边,依稀有一丝的震动,伴随着几许类似龙吟的响动。“有妖气!”王宽暗道,右手按向裤腿边的那杆桃木剑。这是他的护身符,也是一件宝物。凡是有妖邪之气在身边涌动,它总会发出阵阵龙吟声。
灯影晃动间,仓库里忽然闪进一条人影。王宽一惊,手中的酒险些掉在地上。抬眼望去,只见来者一身与王宽相同的工作装,年纪在四十上下,眉清目秀,宛若一中年书生的模样。胸卡上写着工号:807。王宽心下释然:幸好刚才警觉,发现有人来了,不然混进个贼来我也不知道。
“这位师傅来查夜的?进来坐坐吧!外边冷,这里有空调!”王宽将手边的酒藏进了口袋,眼睛一转地说道。
来人笑了笑,也不多说,随着王宽走进办公区坐下,缓缓地道:“我是综合管理部的武岳龙。小伙子是新来3号库的王宽吧?今天晨会我们都听说过了。王老先生的徒弟可要为他老人家争口气啊!”
王宽点了点头。师傅的名字还是头一次被人冠以“老先生”三字,这让王宽不禁心头一暖。这事也是自己年少痴狂之下放出去的狠话,内心也知道这事根本不靠谱。好在领导也没给自己定出什么硬性规定说非要查出谁是偷窃的真凶:一来偷窃案是警察的责任,二来单位也不指望王宽真能查出什么来,师傅走了,徒弟只要保证不出差池就好,哪儿用管那么多的事?
武岳龙露出了一丝狡狯的笑容,道:“既然是老王的接班人,违反纪律的事情可不能做。躲在仓库里喝酒是要耽误工作的哦!”说着瞥了一眼王宽藏酒的口袋。
“咳!还是被发现了!”王宽心道。十分不舍得地将口袋里的酒掏了出来:“既然如此,我交公吧!武老师您可高抬贵手!”
武岳龙握酒在手,忽然拔开了瓶盖子,凑到鼻下闻了闻,只觉得一股浓烈的酒香直沁心脾。见他一仰头,竟尔自顾自地灌下大半瓶去。待得喝了痛快,武岳龙又长啸数声,叹道:“好酒啊!好酒!”继而哈哈大笑起来。
一边的王宽先是愣了一愣,想不到这一副文弱书生似的男人酒量如此之豪,大半瓶白酒灌将下去也面不改色。又想到这位翩翩君子居然骗得他的酒喝,王宽也不禁笑了起来:据说酒能辟邪,若是方才那股妖气是武岳龙传来的话,他也不可能有胆量喝下这瓶酒了。因为这瓶酒,两人的关系仿佛近了一些。
“今天真是痛快!武某多谢少侠赠酒之情!”武岳龙模仿武侠小说中江湖豪客的说话风格向王宽道谢,显而易见他也是个武侠迷——王宽这样想着,虽然心疼那半壶酒,却也不得不应声道:“不客气!”
“小兄弟既然是自告奋勇来3号库接班,那八成是为了老王的事鸣不平了?”武岳龙道。
“不错!几个月以来,3号仓库的失窃案疑点颇多。首先,依王师傅的办事风格,决计不可能收下有破损的货物,那么这些货物一定是在办公区域内失落的,这些东西的去向如何?现在还是一个迷题;第二,那天丢失的洋酒在一夜之间便丢了一百多箱,监控录象里又见不到任何可疑分子,王师傅的记录与公司的帐目又准确无误,这些货物又到哪里去了?它们是如何被偷走的?解决这一系列的问题,那样离破案的关键就不远了。”
“那么公司里一部分人的风言风语你听说了吗?说这一百多箱东西丢得蹊跷,几乎是人力无法企及的,甚至有人说那是鬼神作祟,这个你相信吗?”武岳龙仿佛试探性地问道。
“我承认,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事情是科学所无法解释的,但将任何事情都冠以神秘与灵异色彩,那也不科学。毕竟除了已知就是未知,没有神秘。”王宽的话好似科学家的演说,让人不禁感叹这位少年的能言善辩。
“那么依照你的意思,这起失窃案子是有贼从中作祟了?那他又是出于什么动机才来犯案的?”武岳龙沉吟道。
“这个我也不很清楚,简单来说,我相信我师傅,他为人正直。撇去他的作案嫌疑,我也只能权且当作是有人和我师傅结了仇,有人蓄意想让他在单位里出丑,下不来台,才这么干的。我也不知道他老人家退休了,小偷还有没有回来继续作案的可能性,但就算是我师傅的过失,我也要替师傅将3号仓库管好。如果是有人手脚不干净,我也希望第一个把那个可恶的小偷逮出来。”
“好小子!想法不错!老王的徒弟果然没白收!”武岳龙似乎颇为赏识王宽的执着,拍了拍他的肩头道,“也希望你能认真办好这份工作,兑现自己的诺言。我还有几间仓库需要检查,先走了。”刚一迈步,忽然想到什么,回头又对王宽道:“小王,下次你别再把酒带进仓库里来了,不然让监视录象拍下你不务正业,那你可就白口莫辩了。”说完便微微一笑,扬长而去。
王宽向武岳龙远去的方向挥了挥手,算是道别,心下寻思:“真是一个有意思的人,倒有几分做领导的腔调嘛!也不知道这个武岳龙是什么来头。刚才桃木剑的预警,究竟属于误报?还是的确有妖物出现?难道是路过的?”
夜间,八点三十五分。
一天的工作着实累人,王宽坐在自己的书房里,写完了当天的博客以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脚边的宠物猫小白蹲在它的食盆子旁,安安静静地吃着主人给它准备的晚饭。好几年了,王宽在家里养了这么一只好吃懒做的大胖白猫,虽然这东西难伺候,却从来没舍得扔掉。时间久了这一人一猫仿佛成了一家人,谁也离不开谁。小白也成了王宽在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好朋友之一。
曾经看过红娘子的《红缎》,主人公也养了一只猫咪,不过是通体黝黑的,和自家的小白反差极大。还记得小说里说过一句话让王宽记忆犹新:“相依为命的不只是人与人。”用来描绘女主人公的孤独、寂寞。王宽不禁笑笑:“我和小白算不算相依为命呢?”
虽然平时的工作虽然忙碌,倒也太平。王宽下意识地摸了摸裤腿旁那根木条似的东西。
那是一柄桃木剑,苏州的表姐那年来上海玩探望自己,顺便将这件大伯的杰作也带了过来送给王宽。大伯家隔壁的邻居陆大爷是位谜一样的人物,王宽多次去苏州探望大伯,也没见过他几次,只知道他姓陆。当日表姐来上海,临走时便被这位陆先生叫住,据他说桃木剑虽然能辟邪,但抹上他自制的一种神秘药水才能奏效,并果真在这柄剑上涂抹了几许香香的药水。王宽与表姐若兰当初也只将这件事当作一段逸事一笑了之了,可事后发生的一连串灵异事件却让这两个素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年轻人也渐渐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不为人所知的神秘力量。
随后的几年里,王宽又陆续回苏州玩过几次,想见见这位陆先生,但由于这位陆先生始终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地满世界转悠,所以两人总是缘铿一面。谁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旁人看来他根本没有正当而又稳定的工作,自然很难理解他哪儿来的稳定收入来维持生计。王宽也始终想调侃地问一下陆先生,他会不会像武侠小说里的世外高手一样,即使没有工作,也可以快活逍遥地生活,甚至一闭关就是十年?
王宽长期生活在上海,只在旅行时偶尔路过表姐那里。倒是打小在当地长大的若兰经常与陆先生碰面,也就义不容辞地充当起了两人之间的联络员。陆先生经常弄到一些健身养生的运气吐纳方法,也得以借此传授给王宽。而正因为这样,王宽也越发觉得这位老先生不同寻常。
三年前的某一天,若兰受陆先生之托,交给王宽一套剑谱,名曰《飞龙九式》。这套剑法虽然只含有九式,却蕴涵了千变万化的后招,令人防不胜防。经过多年的修习,兼之自幼便跟随父亲学得太极拳与太极剑,因而王宽在飞龙九式的造诣上已经颇有小成,武功自然是更为扎实了。这亦让王宽喜不自胜。
后来有一天,女友孟涵香替王宽在裤腿上缝制了一副剑套,这柄木剑便可藏身于剑套之中,只露出半截剑柄,这使得随身带来显得十分怪异的桃木剑更近似于一件装饰物,也就不那么碍眼了。而由于这柄剑来历特殊,又随王宽躲避了一次又一次的祸事,是以他从此总是将它带在身边作护身符用。《双旗镇刀客》中那名武功高强的少年刀客身边的短刀也是藏在这样的刀鞘当中,王宽因此有一种飘飘的感觉,仿佛自己已然是个成名的剑客了。
有了桃木剑的护佑,我在新岗位上的工作一定会平添不少好运吧?王宽心中暗想,情绪似乎平静了许多。
这晚,这个年轻人睡得比以往都早。
“如此说来,当时孟涵香还是你女朋友,还没结婚咯!”我问道。
“嗯,这段故事发生在研究生楼事件,以及接下来教室三楼事件以前,而在魔手事件之后。”王宽解释道,“当时我想把自己打造成文艺青年的,谁也没想到生活把我改造成打理柴米油盐的俗人,也让我扮演起驱魔人了。回想起当年,还能坐在孤灯下泡一杯麦片权当咖啡,权当是简简单单的浪漫。现在有这点时间我还得替老婆多做一些家务吧,免得让她骂了。”
“哈哈!我知道打扫卫生是你的弱项,结婚以前除非是自己看不下去了,否则是很难整理房间的。至于说做饭,你更没有优势可言。寻常人怎会想到一个连鬼都不怕的家伙居然会怕老婆,让老婆收拾得从此爱上做家务了。”我调侃道。
“咳!人生就这样,总是在处理很多自己不擅长的事情。说义务也好,说责任也罢,真正能把一个简单的家打理好也是一份成就感。”王宽道,“其实我生活还过得不错,即使每年都会有灵异事件需要处理,但每一次本门都会把旅馆费用和交通费都给承担下来,我们只需要出力就行了。完成任务以后也大可在当地多玩几天,以前白日做梦想当侠客的,目前也算是间接地实现了。”
“那,故事里的武岳龙究竟是什么人?好人还是坏人?”我不禁问道。
王宽却笑了:“呃!你小子听故事还没脱离小时候的习惯哦!新登场的人物总会问一句是好人还是坏人。这事我可以告诉你,虽然他爱抢我酒喝,却是个挺好的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