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催眠中的时间概念极其模糊。王月轩仿佛沉沉地睡了一觉,并从沉睡中渐渐地醒来,慢慢地睁开双眼,迷迷蒙蒙地眨了眨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脸苦笑的姐夫正端着茶壶轻轻地喝了一口。面前的茶几上,蜡烛已经烧尽了,剩下一摊可怜兮兮的烛泪。
试着伸展了一下四肢,觉得神清气爽。催眠阶段有没有产生一贯以来所熟知的那些噩梦与恐怖场面,这些王月轩自己也不记得了。只是消磨了大半日的时间,没顾上喝水。正嗓子冒烟间细心的谢添锦递上了一杯早已凉下的茉莉花茶,王月轩老师不客气地接了过来,咕咚咕咚地喝了一干二净。
“姐夫,催眠有结果了吗?”尽管已经能从谢添锦的表情上略知一二,催眠后所取得的进展根本不理想,王月轩仍然禁不住问了一声。
“没有,惭愧得紧呢!”谢添锦一脸尴尬,“想我学了七年心理学,从医也有五年光景了,还是头一次碰到这样的状况。唉!”
“这……是怎么回事?”王月轩被谢添锦摸不着头脑的话给搞糊涂了,“问题很棘手?连您也无法处理?”
“是这样,最近兄弟你遇见什么特别的人没有?尤其是苗族人?”
王月轩皱了皱眉头,晃晃脑袋说:“从来没遇见过。”
“如此说,你得罪过什么人吗?”谢添锦又问道。王月轩依旧摇头。
“这就奇怪了,既然不是传说中的蛊,又是什么呢?怎么遇到这种事了?”谢添锦陷入了茫茫的沉思。
“姐夫,到底怎么了?我这是一种病啊?性命交关的?”王月轩有点急了。
“这倒不至于,你别紧张。”谢添锦说,“就我所知的范畴,你是被另一个高手给催眠了,所以每当夜深人静安然入眠,在意识模糊的时候总是容易产生一系列奇怪的梦境。而在白天,由于精神力量相对强一些,所以这股催眠的力量就相对薄弱了,所以不会对你的生活造成任何影响。这个给你催眠的人功力远远在我之上,因为他把催眠的程度拿捏得恰到好处,可以说当初教我催眠术的老师都没有这种本事。”
王月轩懵了:原本以为可以在谢添锦的帮助下揭开那接连三天相同噩梦的迷局,到头来得出的结论却是这样匪夷所思!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就中了别人的催眠术,施术之人是谁?想干什么?竟然半点头绪也整理不出!
“不过,到目前为止,这种催眠并没有对你的生活造成任何影响。看你面色红润,底气充足,若非有充足的睡眠,体质绝对不可能这么好。所以我推断,给你催眠的那个高人至少没有害你的意思,而是想通过梦来暗示什么。”谢添锦道。
“嗯,我看过许多恐怖小说,书中提到过的催眠高手都很可怕,甚至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呢!所以一直以来身边不少人对催眠术多少有点谈虎色变,认为这是一门杀人不见血的邪门法术。”王月轩道。
“说是邪门法术还不至于,因为催眠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治疗心理疾病的手段,而利用这种医疗手段谋财害命的坏人却微乎其微。能修炼到给人催眠又不影响一个人正常的生活,这样厉害的人物恐怕已经能做到杀人于无形之中了,我也是借此推断出他下催眠术绝非出自歹意——若真想取人性命,直接在催眠的状态下把被催眠者骗到某处摩天楼的楼顶,然后把他推下楼去岂非更省事?好了,不说这些,不然容易增加心理负担。”
王月轩点点头。从钱包里掏出一张百元票塞给谢添锦,算是出诊费,谢添锦却说什么也不愿意收。
“无功不受禄,毕竟今天根本没能替你解决噩梦的问题;况且如果收了你的钱,咱若兰八成又该拿板砖拍死我了。”谢添锦打趣道。
在谢添锦工作的诊所门外,一家小饭馆的包间里,王月轩点了三盘菜肴——干煎牛排、椒盐排条和炒卷心菜,外加四瓶啤酒。给自己和谢添锦斟满酒水,两杯相碰发出轻轻的“叮咚”声。
“先敬姐夫一杯!”王月轩率先一饮而尽。
谢添锦也喝完了一杯,说道:“兄弟你着实太客气了,你来北野,按理说是我们的客人。现在反倒落得让你请我喝酒。”
王月轩微笑道:“姐夫说的哪里话?咱们喝酒只是为了图个痛快,谁买单倒在其次,下次你请我也一样啦!对了,还有一个问题想请教姐夫。”
“哦?什么事?”谢添锦夹了一块牛肉放到自己面前的碟子里。
“是关于北野市的水木山庄,姐夫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你知道这个去处吗?”王月轩问道
谢添锦思索了一会儿说:“虽然这个地方我从来没去过,但从朋友口中略知一二。传说这座别墅始建于上世纪三十年代,是上海的某大老板来北野做生意,在此间造的。后来日寇侵华战争爆发,战线扩张到了北野一带,国民党的军队节节败退,本市就沦陷了,水木山庄就沦为了鬼子兵的驻扎地。”
“那么说水木山庄是由来已久的名宅了?”王月轩道,“后来又怎样了?”
“后来,鬼子兵搞细菌实验,水木山庄就成了731部队驻北野市的分支机构。当时丧尽天良的鬼子兵居然抓了一大批本地的平民,连同那个上海大老板一家人都关在了宅子里,打算作为细菌实验的牺牲品。每天,鬼子都会从这些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里抓出几个来做试验,恐惧、惨叫终日围绕在水木山庄的上下。间或有几名被关押的同胞设法逃出去,无一例外地被日寇逐一枪毙了。终于有一天,被抓的平民或是死在日寇的枪口下,或是死在鬼子的手术台上,宅子里也只剩下那位大老板一家人了。没人性的鬼子又将那大老板的家里人一一抓来当作试验品,注射病毒、研究抗病毒的解药等等。后来这一家人也悉数死在鬼子的手里。”
“靠!这些狗日的家伙岂非变态?”王月轩几杯酒下肚,言辞也渐渐激烈起来。
“可不是?传说后来水木山庄就开始闹鬼了,原来有些勤务兵是负责打水做饭的,大清早的起床去井边打水准备做早饭,竟被推下井去活活淹死了;有两个做饭的兵死得更绝,生火做饭的时候一个被塞进灶坑里烧死了,另一个则莫名其妙地让人肢解了放进锅里煮了满满一锅人肉豆腐汤。传说直到这些鬼子兵开饭了也都不知道自己的同伴一个做了柴禾,一个成了碗里的食物,还一个个吃得津津有味。鬼子军官说:‘今天的午饭大大的好!’最后是某个鬼子兵从碗里吃出一副完整的人牙齿之后才发现苗头不对——吃下肚子的竟然是身边的狐朋狗友。霎时间这群鬼子晕的晕,吐的吐,三天都没有食欲。”
听到这里,酒至半酣的王月轩狂笑起来,拍了拍桌子说道:“好!这就叫做咎由自取,过瘾啊过瘾!这群丧尽天良的家伙都应该放进锅里煮!”
谢添锦拍了拍王月轩的胳膊笑道:“年轻时候我也会这么想的,兄弟你和我倒是臭味相投呢!不过水木山庄的故事却并没有因此而结束,传说鬼子兵也被一系列诡异事件闹得惶惶不可终日,为了稳定军心,鬼子军官抓来一个道士驱鬼。道士煞有介事地折腾了一通,还在宅子的地下挖了地宫,布下了九宫八卦阵,说是可以消灾免祸的。但灵异事件依然天天都在发生,每天总是有几个士兵或军官不明不白地死了。恼羞成怒的带头大佐枪毙了道士,随后带着所剩无几的部下悻悻地离开了水木山庄,此后这处别墅就成了空宅子了。”
“真是个离奇的故事呢!”王月轩叹道,“故事到这里结束了吗?”
“嗯,也差不多了。水木山庄经过战火的洗礼,居然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的轰炸和炮击。随后的土地改革、财产公有制、文化大革命、再到改革开放,陆续有人住进这套屋子,也有人搬出来。但住过的人都说,山庄里总是会发生很多莫名其妙的事情,比如好好的板凳居然会爬,还会自己钻进墙壁里去消失不见了。尤其到了晚上,据说还能听到当初建造山庄的大老板的女儿躲在阁楼里偷偷哭泣。一应奇怪的说法都莫衷一是,但都是把这套老宅子形容成了鬼屋。好在,尽管传说里讲水木山庄里总是出灵异事件,却从没听说哪个住客是因为灵异事件而送命的。后来一位三十来岁的少妇来到水木山庄,说自己是那位大老板的后代,并顺利地取得了别墅的地契,并在此住下了。没几年,她又将旅居国外的女儿接进宅子里住。所以现在这套山庄里应该是这母女两个相依为命的。”
“噢?那这对母女叫什么?”王月轩不经意地问道。
“名字不清楚,但那位大老板复姓慕容,这还是王宽告诉的呢!”谢添锦扶了扶眼镜说道。
“嗯,是堂兄告诉姐夫的?那这个故事也是他告诉你的吧?”王月轩问。
“是啊!怎么了?”谢添锦问道。
“呵呵!没什么啦!只是我不清楚,堂兄为何如此处心积虑地介绍我去水木山庄?下午我上网去好好问问他。”王月轩笑道。一口将杯中的啤酒统统喝下。
饭后,谢添锦会诊所坐镇,王月轩则漫无目的地在市区里闲逛。到了北野市,还没来得及向王宽报平安,于是发了一条短信过去。不一会儿,王宽回复道:“现在能上网么?QQ上细聊。”
诊所门外的网吧里,王月轩挑了一个角落里的位置,打开电脑登陆了QQ,好友栏里“剑客书生”的头像立时“嘀嘀嘀”地跳了起来——那是堂兄的ID。
剑客书生:老弟,去过姐夫的门诊部了吧?他怎么说?
“消息很灵通呢!”王月轩笑着自言自语道。他的网名叫做“龙三太子”,这个ID的出处还是幼年时在伯父门下习武时候的事了。当时淘气的王宽说自己是去西天取经的唐僧,而王月轩则被他说成了唐僧座下的白龙马。对此王月轩倒并不以为忤,说能当上白龙马也不是丢脸的事情,人家原先还是东海龙宫的龙王三太子呢!于是师兄弟们就给他取了个别致的绰号,叫做龙三太子。时光飞逝,二十多年过去了,这段美好的记忆仍没有从脑海中淡去。于是混迹网络的王月轩就把自己的网络ID命名为“龙三太子”。
当下,王月轩也噼噼啪啪地打下一段文字,把去了谢添锦门诊部的经过详详细细地回复了堂兄。
龙三太子:大哥,关于水木山庄还有那么一段令人匪夷所思的离奇故事呢,你怎么没早告诉我?
剑客书生:对这件事感兴趣吗?
龙三太子:是,非常感兴趣。我巴不得自己去山庄一探究竟呢!
剑客书生:兄弟你的好奇心一点也不输给我,看来介绍你去玩的确没错。
龙三太子:这么说大哥是蓄谋已久了,但——似乎有点把我蒙在鼓里的嫌疑哦!(说着王月轩发了一张掩面偷笑的表情。)
剑客书生:此事说来话长了。那天你来我家说要回北野市的,我也吃不准老弟你对水木山庄的事情有没有兴趣,是以就把关于这间老宅子的故事讲给了姐夫听,并交待过如果你问起水木山庄的事情才把整个故事说给你听。若是你没兴趣,自然不会跟他提起了。现在看来我这样做是有点画蛇添足了。
龙三太子:的确——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何必这么见外呢?
剑客书生:其实介绍你去探秘我心里也挺矛盾的,毕竟这本来属于我们月易门弟子应当处理的事情,本身具有一定的风险性。可是早在几个月以前,我来北野市踩过点子,水木山庄的确笼罩在一层诡秘的气息下,妖邪秽物横生,却并没有祸害到左近百姓的正常生活。我本有心想把这些异灵去掉,却遇上了三师伯,他阻止了我的莽撞举动。
剑客书生:当时师伯说,这座老宅子里的异灵用普通的驱魔术根本不能起到作用,而是应该找一个有缘人。这个有缘人在很久以前与水木山庄里的异灵有过一段不平凡的缘分,也只有他能够解除这层渊源,平息山庄里的妖媚气。另外据三师伯推断,七十年前日寇部队驻扎水木山庄时发生的惨案就是解决这桩事件的关键所在。我听了他的话,也就没有动手,而是从多方打听,终于知晓了那场悬案的大致情况。这段故事我就借了姐夫谢添锦之口说给你听了。你如果没兴趣我也不强求。
剑客书生:记得大约是一年以前,三师伯陆柏介绍给我一个网址,网站上挂了一个小游戏,说谁能破解这个游戏的关卡,谁就是这个有缘人。当时我不知天高地厚,竟自认为我就是那个有缘人,所以先自行玩过了。可后来我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缘分不够,只得花功夫在身边的人当中找一个能破解这道游戏的人。
王月轩一愣。回想起一个月以前师兄曾经发过一套电脑游戏到自己的邮箱里,容量很小,但很有意思。大致是说某夜,一个男人喝醉了酒,打算回到自己所住的酒店,结果中途一不留神摔到一口井里。醉汉醒来以后发现自己出不了这口干涸已久的井了,必须在井底找到十三样合适的东西才能爬出井去。当时自己不到十分钟就过关了,还觉得堂兄太小看自己了。
龙三太子:你说的那个游戏就是上个月你发到我邮箱里来的那个吗?
剑客书生:没错,至少这个游戏证明你就是我要找的人。虽然有点匪夷所思,但师伯的话向来被我奉为金科玉律,就好比我们之间相互信任一样。
龙三太子:我知道,月易门是驱魔一道的名门正派,你又是我好兄弟,用不着这么啰嗦了。说吧,我该怎么去做?
剑客书生:说实话,我还不知道。不过,水木山庄的后院里有一口井,井边有一个小小的暗门,据说是通往宅子旁的那一潭南湖的湖底,如果说水木山庄有什么秘密的话,九成九是藏在这处暗门的后面。
龙三太子:好!有意思!不过纵然我是有缘人,可能也会耽搁一些时日才能查明当初那桩悬案的真相,还有你说的,水木山庄异灵纵横的,我也会好好处理。毕竟你教过我不少驱魔挡鬼的法术呢!只是回上海以后你怎么谢我?
剑客书生:说吧,想要什么?
龙三太子:女朋友!
剑客书生:就知道你的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还有,伯父那边有一些东西是我寄存在他老人家那里的,这次去水木山庄以前你问他要来,带在身边。这些可都是宝贝,有用的哦!
龙三太子:行!不过我还是有一事不明,说我与水木山庄里的异灵在很久以前有过一段缘分,这又和从谈起呢?我承认自小就和你一起来北野学武术,但那时我绝对没可能去那么远的山庄玩耍的呀!
王宽只扔下了六个字——天机不可泄露。之后便下线了。